第102章
清晨的風冷冽又幹凈,吹動著頭頂的烏發,晏雙像是聽不懂紀遙在說什麽,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再次呼喚道:“紀遙……”
他只叫了他的名字,後面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助,還有顯而易見的茫然。
紀遙很熟悉這個表情。
每一次,每一次晏雙露出這個表情時,他就會忍不住出手去幫他解決問題。
他們是朋友。
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一直都相信晏雙是那個單純、善良的晏雙,和秦羽白是被迫的,和魏易塵是被騙的。
就算他的父親、他的表兄弟,他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跟他說——晏雙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仍然沒有選擇去相信。
紀遙微眯了眼睛,他仔細地打量著這張臉,忽然覺得很陌生。
剛剛挽著男人的手,露出甜美笑容的也是這張臉嗎?
他怎麽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紀遙的目光從那張臉一直滑向白皙修長的脖子,他的視線凝固在緊束的衣領上。
晏雙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衣,襯衣的領子很高,最後一顆扣子幾乎快要卡到他的喉結。
“不累嗎?”紀遙淡淡道。
晏雙無措道:“什麽?”
紀遙伸出了手,黑色的皮手套將他的手包裹得很單薄,食指指向襯衣最上的扣子,語氣平緩道:“扣子這麽緊,不累嗎?”
晏雙下意識地揪住了衣領。
這樣的動作等於是在欲蓋彌彰。
四目相對,晏雙的眼裏無法掩飾地流露出慌亂。
其實紀遙已經有了判斷。
在晏雙挽著戚斐雲出現在他視線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原來一直在騙他的人……真的是他。
現在只不過是將那張人皮更徹底地撕扯下來,將所有的欺騙都昭昭在日光之下。
晏雙會痛嗎?
紀遙內心否認了這個念頭。
他當然不會痛。
被欺騙、被愚弄的人是他,而面前這個人,說不定就像他的父親所說,在暗地裏不知道嘲笑過他多少次。
他怎麽會痛呢?
朋友?
簡直可笑。
晏雙揪著衣領沒有放開,他看著紀遙,目光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卻依然什麽也說不出來。
“紀遙……”
他再次伸手,試圖去抓住那只衣袖。
伸出的手,再一次地落空了。
紀遙閃身避開了那只手,他看著晏雙那雙明媚又幹凈的眼睛,緩緩道:“那天你問我,是不是在認識你之前就見過秦卿。”
晏雙神情一怔。
紀遙看著他,肯定道:“是。”
冷淡的字眼落下,晏雙伸出去的手像是被刺傷了一般微微瑟縮了一下。
紀遙看著那張臉,那的確是和秦卿很相似的一張臉,只是他現在腦海裏閃過的卻全是和晏雙在一起的畫面。
一起上課、一起回宿舍、一起吃飯、一起……看雪……
那些回憶充斥著腦海,早就將年少時的那一點心動擠得一點不剩。
“我在認識你之前,就和秦卿相熟。”
“他會彈鋼琴,也會畫畫。”
“他很優秀,也很……”薄唇微動,將剩下的字眼吐了出來,“幹凈。”
揪住衣領的手慢慢放了下來,相似的臉上卻是完全不同的表情,震驚得像是完全不知道該作出什麽反應了。
他那樣看著他,仿佛他也在痛。
“紀遙……”他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語意顫抖,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哭腔。
紀遙卻是笑了。
他繼續說著,說出來的話像是完全不用思考,如此地順暢,又如此地艱澀。
“你的確跟他長得很像。”
“不過也只是長得像而已。”
晏雙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仿佛預見了紀遙要說什麽,嘴唇輕抖著,他低聲道:“不要……”
在他祈求著說“不要”時,最誅心的話已經重疊著落下。
“你根本不配和他比。”
修長的身影轉身,連看也沒看晏雙的反應,風衣的一角擦過晏雙低垂的掌心,鋒利如刀。
車門拉開,副駕駛位的黑衣管家對上車的新主微一點頭,而紀遙對他完全視而不見,關上車門,直接發動了車。
輪胎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黑色豪車一個漂亮的轉彎徑直駛離了眾人的視線。
車輛從身邊疾馳而過,盛光明後退半步避開,很清晰地在那幾乎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裏看到了副駕駛坐著的男人。
……是那天把晏雙帶走的人。
他好像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昨晚才想著以後離晏雙遠點,今天就又撞見了這事。
說實話,他現在已經搞不清晏雙到底……有幾個“男朋友”了。
“走了。”
戚斐雲已經回過了神,伸手輕拉了晏雙的胳膊。
那天賭局他也在場。
晏雙的“演技”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能將三個頂級富豪玩弄於股掌之間,隨後全身而退,他當時只覺不解,現在與晏雙相處的時間越長,他越是能領會到這個人……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