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紀文嵩穿著正裝,已經入了秋,天氣漸冷,他在西裝外加了件深色的風衣,手上戴了副黑色的皮手套,正握著門把手,他人站在那,雖然笑著,卻將滿室的旖旎都肅殺地壓住了。

紀遙擋住晏雙,神色冰冷,“出去。”

紀文嵩笑了笑,邁步進入屋內,反手將門關上,閑庭信步地走了過去。

宿舍裏桌椅淩亂,紀文嵩眼神掃過去,眉頭微皺。

晏雙似乎已經從最初的驚嚇裏回過了神,整個人拼命地往紀遙懷裏躲,揪著紀遙的襯衣瑟瑟發抖。

紀文嵩走到床鋪對面,目光掃向紀遙的身後,瞟到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立刻就被他兒子護食一樣地擋住。

“出去。”

紀遙語氣冷厲,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紀文嵩好整以暇地欣賞這一副少年偷嘗禁果般的畫面,似笑非笑道:“我當你是在辦什麽大事,連你母親的忌日都忘得一幹二凈。”

紀遙敏銳地感覺到懷裏正在發抖的人震了震。

房間裏的最後一絲熱度也消失不見了。

“我沒忘,”紀遙冷淡道,“晚上7點,今年的晚宴設在蕭家。”

紀文嵩點了點頭,“不錯,往年你總是不知道野到哪去,我也懶得管你,不過既然你現在有心要改好,我也不能不給你這個機會。”

“先下來吧,”紀文嵩垂下眼,伸手扶正了身邊歪斜的桌椅,“等晚上結束了,再回來玩,”他擡眼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樣,“或者幹脆把人帶過去,也給你母親看看。”

“不必了。”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語氣冷中帶怒,似被冒犯的惱怒。

緊抓著他襯衣的手忽然顫了顫,隨後燙到似地松開了,他松開的速度太快,幾乎是帶了點著急的意思。

紀遙回眸,低頭望向蜷成一團的晏雙。

晏雙臉色仍舊是慘白的,發衣服全亂了,半拉袖子搭在白皙的肩膀上,楚楚的狼狽,眼神略有些呆滯地看向空中的一點。

紀遙的眼神看來,他抖了抖,瑟縮地將自己的臉往胳膊裏藏。

“還舍不得?”

紀文嵩調侃般的聲音在安靜的宿舍內刺耳極了。

紀遙不能和晏雙多說,只能強忍不快,伸手抓了床尾的薄毯,罩在晏雙身上,將人從頭到尾都遮嚴實了,隔著薄毯低聲道:“在這兒等我。”

耳邊又傳來一記笑聲。

紀遙實在難忍,目光冷冷地掃向他的父親。

父子兩個長得很相似,年齡差距也不像一般父子那樣大。

對峙時,他們好像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另一個“自己”。

誰也看不慣誰。

他們都厭惡另一個“自己”。

“走吧,”紀文嵩淡笑道,“還是你要去衛生間先解決一下?”

紀遙臉色鐵青,他自己是無所謂也習慣了紀文嵩的冷嘲熱諷,只是晏雙臉皮薄,現在又頭腦混亂,哪經得起紀文嵩這樣的機鋒。

胸膛裏怒火翻湧浮沉,顧忌到晏雙在這兒,紀遙到底還是沒翻臉,一言不發地下了床,腳下生風一樣走到宿舍門口拉開門,回眸用眼神催促紀文嵩。

紀文嵩閑適地看了一眼床上被罩住的人,不慌不忙地走向門口,上下打量了一下紀遙,語氣淡淡道:“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紀遙沒有反駁,先關上了門,隔絕了內外兩個空間後,低頭整理襯衣上的褶皺。

紀文嵩冷眼旁觀,半晌才道:“玩可以,記住一個詞叫作玩物喪志。”

紀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偏過臉,冷道:“他不是物品。”

紀文嵩慢悠悠道:“哦,你的意思是你把他當個人物了?”

紀遙知道以紀文嵩的癖性,他身邊的人不管是誰,紀文嵩一定會將他們的底細調查得清清楚楚。

可聽紀文嵩對晏雙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慢語氣,他心頭實在難忍不快,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紀文嵩品了品這兩個字,再次上下打量了他這個兒子一番,覺得實在好笑,輕搖了搖頭,嘆息般道,“我怎麽養出你這麽個蠢貨。”

紀遙是個天才,認識他的人幾乎都這麽說。

——除了他的父親。

紀遙木著臉,既不表露出情緒也不反駁。

紀文嵩瞧他沉靜的模樣,笑意更深,“倒是比之前學乖了一點兒。”

兩父子一前一後地下樓,走到宿舍樓下,紀遙下意識地回了頭,宿舍樓的陽台空無一人,他便又收回了目光,回頭又對上了他父親審慎的目光。

“這麽喜歡,怎麽不搶回來?”紀文嵩淡淡道,“這孩子在秦羽白手上,”他頓了頓,挑起眼,漫不經心道,“也就是個玩物。”

“我再說一次,”紀遙目光堅決,“他不是物品。”

“隨你吧。”紀文嵩不在意道。

“你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聽父母的話,總要吃一次虧,才能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