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家呼吸也不敢出,就看見林秀逐漸在那副大宣紙上畫出一副生動的山水圖,潑墨的墨團已經被暈染成遠山峻石,栩栩如生。

這些人都不懂什麽畫,只覺得林秀厲害,技術高,時不時給她鼓掌誇贊她,一幅畫成的時候他們已經很佩服,恨不得立馬讓孩子學習。

不過國畫課是新開的,孩子們沒準備畫具等等,林秀早有準備,一邊向他們介紹畫具,一邊說些畫畫的有趣小故事,一堂課很快結束。

等下課之後,她正式上班的協議就簽訂了,吳老師還給她介紹了她的上課方式。

其實他們這個繪畫班當初宣傳培養“全能型”人才,什麽都教,素描,水彩,水粉,但是一周只能教一種課程,所以一個班四周才能輪一次。他們有高級版、中級班、初級班三種,每個級別兩個班,也就是說林秀是每個月上六次課,有一周沒課休息。

林秀算了算,她一次課兩塊錢,一個月十二塊,還有不知道能不能行的晚上的補習班……

她笑著說,“你們書法班還缺人嗎?”

吳老師動作一頓,林秀又說,“我會教人寫毛筆。”

吳老師笑起來,“行,我給你安排。”

兩人這就說好,林秀也滿意地回了家,等回家之後就擦幹凈身上的汗水,收拾東西,準備下午帶小女兒學遊泳。

本來已經說好晚上遊,但這小姑娘死活要玩遊泳池只有下午開放的水上滑梯,林秀只能無奈地答應她。

結果回家的時候看見小姑娘坐在沙發上氣嘟嘟地撕扯本子。

她走過去攔住她,輕輕呵斥她道,“妍妍,你幹什麽?”

張妍妍擡頭的時候,林秀才看見她一雙大大的眼睛裏全是眼淚。

小姑娘撲在媽媽懷裏,嗚嗚哭起來。在她解釋之後,林秀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婆母出去嘮嗑,於是妍妍被送到她姑婆家裏玩,結果她的本子被姑婆家的小弟弟畫得亂七八糟,他們還說她弟弟是男孩子,是她以後的依靠,她該讓著他。

林秀雖然知道被女兒這番話氣到了,問張妍妍,“你奶奶怎麽說?”

張妍妍低沉說,“奶奶沒說話,她是不是也這麽覺得。”

其實林秀前世離婚也有孩子的原因,之前她和丈夫張仲清都是gz人員,國家又推行“獨生政策”,她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醫生順便給她結紮。

結果等到後來兩人年紀漸大,張仲清職位升高,他又受不了家裏親戚的閑話,非要讓林秀生個孩子。

彼時林秀因為結紮環感染,無法給他生男孩,就遭到張仲清千般埋怨。

林秀摸摸她小腦袋,張妍妍問,“我就該讓著弟弟嗎?”

林秀搖搖頭,“媽媽只有你一個小孩,當然不用讓著弟弟。”

張妍妍眼睛亮起來,但小姑娘剛笑出一口白牙,又被林秀冷冰冰的話嚇到,“不過撕本子是不對的,無論如何,你也不該浪費東西,我以前怎麽和你說的。”

張妍妍卻已被安慰好,拖長聲音道,“是,罰抄小字一篇。壞媽媽。”說完她偷偷覷媽媽一眼,捂著嘴巴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麽,但看起來很開心。

中午婆母回來,林秀就給她說了這件事,沒想到婆母卻不大高興地說,“這還不是怪你這個當媳婦的。”

大伯家的小孩也是女孩子,現在這輩兩個女孩,如果“獨生”政策長久推行的話,在老一輩眼裏這就是絕戶了,林秀知道婆婆因為這個心裏一直不大高興。

她等著老太太後話,後面果然沒讓她失望,“要不是你一胎生不出兒子怎麽會這樣?”

林秀冷笑,“生孩子是我一個人就能生?要真的自己就能生,那我也懶得嫁你家裏。”

她說完就甩上房門。

老太太第一次被她這麽甩臉子,在客廳裏發了好一會兒愣,直到吃午飯時面色也不太好,看她做的菜就陰陽怪氣指責手藝差,鄉下人沒品味。

林秀一聲沒出,中午時把這些寫在信裏寄給丈夫:她恍惚記得現在丈夫對唯一的孩子特別疼寵,膈應一下這母子倆她還是做得到的。

弄完帶著女兒出門,她之前罰她,但心裏是真正愛她的,所以就在女兒的撒嬌之下買了支紅辣椒棒棒糖給她。

張妍妍高興舔著紅色的辣椒,對林秀說,“下次他再欺負我我就朝他吐口水。”

林秀摸她辮子,“要說不過姑婆,你可以等媽媽來。”

張妍妍一吐舌頭。

遊泳池在公園裏,這裏有買票進門的,也可以辦月卡進門,雖然現在下午驕陽似火,依舊擋不住小朋友們遊泳的心,一個個在太陽下曬得油光發亮。

林秀遲疑道,“曬黑了不容易白回來。”

結果張妍妍根本不耐煩聽她說教,像只泥鰍一樣溜跑了。

林秀就站在水池旁看她們學遊泳,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老師帶著孩子們在淺水區遊來遊去,像帶著一群小鴨子似的,與其說在教遊泳不如說在帶小孩子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