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王的魚很多

之前的問供過程,葉白汀注意力一直很集中,觀察著所有嫌疑人的表情變化,看申姜布松良的問題對現場氣氛的微妙影響,思考仇疑青的位置和訴求,每個動作,每句話下藏的是怎樣的潛台詞……

拜布松良攪局的福,所有人反應都很大,唯他心無旁騖,看得清清楚楚。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仇疑青八成知道他,之前那番話,大半是說給他聽的,罪還是功,人家心裏有數。要是他猜錯了,仇疑青不知道,那更好,直接混過去就行。

而今最緊要的是破案……真相,值得被尊重!

“敢不從命!”葉白汀照著錦衣衛小兵的要求,朝仇疑青行禮。

這人既然敢讓他問,他就敢問個清楚!

他往前幾步,走到昌弘文面前,修眉揚起,目光灼灼:“敢問昌大人,一樣的溫和性子,為何旁人說死者昌弘武是老實人,老好人,言及你,只說脾氣好? ”

昌弘文似乎還沒有從妻子帶來的震撼中緩過來,神情有些慢:“這……本官如何得知?”他嘆了口氣,“世人大都對官者尊敬,不把本官往低裏言說,許是因此?”

葉白汀不敢苟同:“大人此話差矣,‘旁人’是一個集體,對你的認知來自你的外在表現,所有人對你的評價都是性格好,溫柔和善,卻沒一個人說你是老好人——那一定是你做了不是那麽‘老好人’的事,你脾氣好,常笑,卻不一定願意被欺負,被占便宜。昌大人,你都做了些什麽?”

昌弘文苦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罷了,本官不管你和本官妻子有什麽關系,你非要讓本官替妻子頂罪,也是可以的。 ”

他深情的看向婁氏:“我不悔。”

婁氏立刻慌了,膝行兩步,抓住葉白汀的衣角:“不是的,求您別冤枉妾身夫君,一切都是妾身做的,是妾身殺了人啊!”

葉白汀眼梢垂下,眸底有似有似無的悲憫:“昌大人這十數年挑中蓄養的人,不止本案三個死者吧——婁氏,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個?”

房間陡然一靜,所有人視線齊齊看向婁氏,婁氏臉色瞬間蒼白,抓著葉白汀衣角的手垂了下來。

葉白汀看著她:“一個自小失恃,養在繼母眼皮子下,被重重禮教規矩裹挾,過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小姑娘,想要的東西不敢要,不想要的東西不敢拒絕,姐妹們爭鋒永遠在背鍋,連下人都得罪不起,從未嘗過半分溫暖,活的孤寂絕望又無助……多完美的樣本,是不是?”

他頓了頓,轉向昌弘文:“把這個小姑娘娶回家,縱容大環境孤立她,虐待她,對她不好,獨獨你對她溫柔包容,言語體貼……她怎會不淪陷?一步一步,你加劇並重復這種生活環境,把她改造成你的乖娃娃,她就能幫你做很多很多事,你做什麽,她不會管,沒有要求,沒有問題,一旦哪日真相大白,查到你頭上,你還可以輕易把她推出去,替你頂罪,就像——今日這樣。”

“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覺得這樣的作品除了你,誰都創造不出來?”

申姜驚的差點掉了下巴,兇手竟然是他……婁氏竟然也是受害者!

他難以置信的扒拉了扒拉桌上的宣紙,上面都是他最近兩日查到的證據,什麽印著婁氏小印的東西,婁氏買的煙松紗,婁氏親自在點心鋪子裏買了杏仁幹果,還有不在場證明,所有人都說得清楚,就她說不清……樣樣都是對她不利的證據!

這麽大的網,這麽鐵的證,原來都是昌弘文搞出來的障眼法麽!

昌弘文當然不會認,他還生氣了,袖子一甩,怒發沖冠:“本官不知這位小大人是誰,竟在此信口雌黃,羅織汙蔑,北鎮撫司就是這麽辦案的麽!”

他直勾勾看向座上仇疑青,仇疑青卻並沒有說話,態度擺明了,就是縱容。

葉白汀唇角勾起,伸手為他鼓掌:“昌大人方才的反應真不錯,實乃教科書級別的展現,讓葉某嘆為觀止,您不是脾氣向來溫和,從不在人前生氣發火的麽?怎麽,被葉某說中了?惱羞成怒?”

昌弘文倒抽一口氣:“是你欺人太甚!”

葉白汀手抄進袖子:“葉某不才,於研究人表情方面有些心得,方才申總旗問話案情,你妻婁氏表情迷茫,明顯一無所知,點到你昌家名時她還十分震驚,提及死者梁維對你存在性幻想,她直接僵住,看向你的眼神十分不對——她並不知道這件事吧?”

昌弘文表情冷漠:“這個問題你得問她本人,本官說過了,本官不是兇手,沒有殺人。”

葉白汀並未轉向婁氏,繼續盯著他:“布松良指婁氏為兇手時,她怕的很,你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對她說,‘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說‘孩子們都在家裏等著呢’,說‘要是你承認,會被依法判處死刑,永遠也回不了家了’……凡此種種,有何深意?真的是安慰她,讓她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