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殺

面對嬌少爺一副理所當然,‘這麽簡單還用想’的臉,申姜有點迷,這個……真的很簡單?

只一瞬他就搖了頭,誰他娘沒事記那麽多啊!那布松良還是個仵作呢,不也沒注意到這個,沒驗到這個寅時!

有理有據,這嬌少爺沒準真的行!天天在牢裏頭,還能知道現在是什麽日子,白天還是夜裏,外頭都有什麽新鮮事……他是不是該管管獄卒們的紀律?

可他們錦衣衛本來就是有紀律的,到點輪值,職責分明,厚厚一本小冊子,但有犯者,立刻拉下去罰軍杖,新來的指揮使酷烈無情,規矩更嚴,他們都被管成孫子了,哪敢犯紀?獄卒也是人,幹活的時候還不準人家開個玩笑聊個家長裏短了?又沒聊什麽機密……

怪,就只能怪這小東西腦子太好使了。

申姜收起怠慢之心:“所以死者真是摔死的?”

葉白汀:“死者的確從高處摔落,肋骨骨折,但這是死後傷。”

“死後傷?”

“死者重重摔落在地,除卻肺腑內傷,身體多處有劃撞傷痕,其開放性出血劃傷,皮下無出血紅腫,無凝血現象,無痂皮,無組織收縮,是為死後傷。”

“那他……”

“機械性窒息。”葉白汀左手扶著死者面部,“面部略顯青紫腫脹,屍斑暗紫紅色,眼結膜下點狀出血……概因於此。”

“窒息?”

申姜聽不懂機械性三個字,窒息他可懂了:“所以真是憋死的?布松良那廝還說對了?他是酒醉不省人事,被自己嘔吐出來的東西憋死了?”

葉白汀搖了搖頭:“我說了,死者是機械性窒息。”

“雞……什麽雞……”申姜瞪大了銅鈴眼,“到底什麽雞兒窒息!”

葉白汀:“機械外力引發的窒息,如掐,勒,悶,扼,縊,吊……等,不一而足。”

申姜看了看屍體:“可他頸間沒有勒痕。”

葉白汀輕輕捏開死者的嘴:“下唇咬傷,嘴角輕微挫裂,上下唇黏膜有硌墊傷,牙齦也有出血,細看臉部皮膚也有輕微的皮下出血點,口鼻處有不明顯擦傷——死者絕非飲醉被自己嘔吐物嗆到,無意識摔下樓而死,他是被人悶死的!”

“可被悶死不可能不掙紮啊,”申姜指著死者的手,“他手上沒有傷,指甲也很幹凈。”

“你看看他的腳。”

“腳?”

申姜視往下——死者穿著鞋,看不出腳上有什麽傷,但是這雙鞋穿的很歪。這是近來在京裏頗為流行的小牛皮靴,料子有點硬,講究造型好看,包裹性很強,不好穿也不好脫,如果不是很大力的掙紮過,光是直直的從樓上摔下來,不可能是這個扭曲度。

所以……死者還真的掙紮過了?

那為什麽手上一點事沒有?有誰掙紮是光動腳丫子不動手的?

“死者當時的確喝了酒,聞味道喝的不算少,醉不醉卻兩說,要是能解剖就好了……”葉白汀頓了一頓,扭頭問申姜,“能解剖麽?”

“解,解剖……你要剖屍?”申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當然不行!”

葉白汀不可置否,回過頭:“可惜了,不然打開顱骨一定會發現腦血腫,證實我的驗證。”

申姜吞了口口水:“你真敢啊?剖屍?”

葉白汀微笑:“某不才,最擅長的,便是這剖屍檢驗之法。”

申姜:……

“可惜手邊沒有工具,”葉白汀視線滑過正北方墻壁,那邊大大小小的刑具掛了整整一墻,專門用來逼問口供,或恐嚇犯人,“那邊有幾樣倒是挺鋒利,可暫為代替。”

申姜感覺後背有點涼:“叫你驗屍呢,別說亂七八糟的,快點!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臉色一變——

“找到了!”

葉白汀翻檢著死者頭發,將一根橘紅色的絲線展示給申姜看。

申姜看得清楚,絲線看上去是上好的綢料,顏色挺鮮亮:“所以?”

“這絲線和死者身上衣物,配飾皆不匹配,為何出現在他發間?”葉白汀眉睫舒展,眸底蕩開月光亮銀,“申總旗瞧這絲線,能想到什麽?”

申姜看了看,看不出來。

葉白汀沉默片刻:“死者死在什麽地方?環境如何?”

申姜:“他自己家,靠著側門的小花園裏,有個今年夏天才修起的小樓,裝修華美,處處講究,頂樓取名摘星台,是花錢最多的地方,據說他常一個人在頂樓望月獨酌,環境極雅致,特別享受,誰知他會摔死在這樓下?”

葉白汀眼梢微垂:“所以這是一個清雅幽靜之地,最宜望月飲酒,死者多次在上面一醉方休,夜裏不下樓是常有之事——”

“不下樓又如何?”

“如今已有秋霜,白天就算了,夜裏……不會冷麽?飲醉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暖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