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拆夥

皇上拍桌拍得震天響,小太監嚇得縮了縮脖子,李德全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擺出什麽表情。

“皇,皇上。”李德全陪著笑,小心翼翼道,“您說的很是,可元寶阿哥那兒……這不就露餡了嗎。”

還有太子爺與四貝勒,皇上記著賬呢,此間事了一個也逃不掉。皇上就想看二位爺驚慌請罪的模樣,這萬一提前暴露,延誤了催債不說,哪還有看戲的樂趣在?

李德全想得不錯,皇上就是這麽雙標。

元寶是他默許的,雖說對牌匾的題字不是很滿意,但成果擺在那兒,他驕傲都來不及。胤礽和胤禛倒好,兩人日日與元寶形影不離,隱瞞就罷了,身為長輩連建議都不會提!

想起“雄姿英發”四個字,皇上就生氣。狠狠給太子記下一筆大的,他若無其事地收回前言:“也是,要耽誤了元寶辦差,朕可受不住他的哭訴。”

李德全擦了把冷汗,諾諾應是,哭訴?不見得吧。

小爺兩日沒來乾清宮了,您猜牌匾猜得樂此不疲,就沒發現這回事麽?

弘晏還真有些心虛,心道等這一階段過去,牌匾沒了作用,他再去禦前刷臉。畢竟‘雄姿英發’太誇張了些,他實在對不起親親祖父。

元寶阿哥懺悔一秒,淡定規劃好行程,轉眼到了傍晚,以四叔名義籌備的宴席即將開始。

四貝勒遞帖相邀,五品以下的京官哪敢不來?他們離權力中心遠著,赴宴便是天大的榮幸,就算混個臉熟也好。

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四貝勒的目的,官員裏頭,也有少許大貝勒的擁躉。他們對還錢那叫一個心不甘情不願,可終究沒有逃避的辦法。

四貝勒身後站著太子,他們敢不來嗎?

皇城裏頭,大官多了去了,太子爺或許顧忌明珠,顧忌大貝勒,卻絕不會顧忌他們。一頂不敬儲君的帽子扣下,他們只能去大理寺申冤,死都不知怎麽死的,上頭還會保下小嘍啰?

故而酒過三巡,四貝勒出場說了幾句,官員們連聲應是,趁著火熱的氣氛,收繳欠銀完成得很是順利。

前廳觥籌交錯,借著屏風遮掩,弘晏翹著腿兒坐在凳上,不時打量赴宴之人。

楊柏立在一旁奮筆疾書,很快,名冊布滿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

李大人,吏部員外郎,藏銀十萬兩,皆為貪汙所得;喜塔臘大人,順天府刑獄主簿,趨炎附勢仗壓百姓,手下冤假錯案無數……

楊柏從未見識過這些,越記越是心驚肉跳,面色發白,只覺渾身血液凍結了一般。

上頭所記的貪汙昧銀,竟成了最為淺薄的罪行!

他顫抖著罵:“他們、他們簡直就是衣冠禽獸。”

“少部分罷了,天底下還是好人更多。”弘晏嘆息回答。

為官者皆有私心,或想光宗耀祖,或想青史留名,真正無欲無求的又有幾人。居京城大不易,兩袖清風更是罕見,故而他很能理解,只挑了無可救藥的大蛀蟲出來,一如整治內務府時。

這些人,無論哪個都是死罪,逍遙自在那麽久,夢也該醒了。

楊柏聞言咽了咽口水,慎重點點頭,忍住憤怒繼續提筆。等前頭散得差不多了,何柱兒過來請人,弘晏一見他爹便笑眯眯道:“阿瑪,該幹活了。”

太子今晚沒有出面,獨自在廂房下棋,本想拉著弘晏一道,卻被臭小子溜了出去。

元寶身邊有汗阿瑪的人,他不用擔心,於是氣定神閑地坐下,還叫人上了好茶。

悠閑沒多久,驟然聽到這話,太子眉心一跳,幹活?幹什麽活?

四阿哥剛巧推門而入,聞言雙目微亮,問道:“元寶莫非有了催債的新主意。”

弘晏沒說話,把楊柏所記名冊遞了過去。太子招來四弟一塊兒看,沒過多久,二人齊齊變了臉色,霎那間坐不住了。

太子說了句‘放肆’,胤禛眼底泛上滔天的怒意。這些人貪汙受賄、無惡不作也就罷了,其中竟有關乎永定河堤的罪行,這是來年即將開鑿的大工程!

汗阿瑪對此很是看重,曾不止一次召人商議,還親自閱覽了繪圖。太子捏了捏眉心,絲毫不懷疑信息的真實性,半晌開口道:“名冊牽連得太深太廣,若要解決,如今唯有上報汗阿瑪,過了明路才行。”

四阿哥凝重道:“二哥所言極是。不若弟弟連夜進宮……”

“天色已晚,明兒我們一道去。”太子輕輕搖頭,似笑非笑,“人在衙門,豈不是更易動手?”

四阿哥一想也是,神色松弛幾分:“就聽二哥的。”

弘晏對抄家躍躍欲試,可進宮這事,能拖最好。於是他乖巧詢問:“阿瑪,明早我能不能起晚些?”

太子一時間忘記牌匾這回事,理所當然拒絕了他:“皇上多日不見你,定是想念的。”

事實上,有元寶陪著,汗阿瑪的脾氣就會和善許多。太子研究多年,早就摸得透透的,心道汗阿瑪看了名冊若是盛怒,有元寶在旁,也能收斂一二,不至於肝火旺盛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