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2/3頁)

那雙眼睛問他:親愛的孩子,你恨蝙蝠俠,對吧?

傑森回望他:是的,我恨他。

乖孩子,你當然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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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

曾經用過的名字變成了命運惡毒的隱喻,像從傾覆的鳥巢中跌落的雛鳥,他被小醜從布魯斯的懷裏奪走,此後兩年,活動的空間只有一張椅子。新的供他容身的鳥籠,漆黑、陳舊、肮臟、惡臭、逼仄,像是魔鬼從地獄裏撈起了一塊碎片,除卻幾乎沒有盡頭的痛苦,再無其他。

只是偶爾,偶爾,在他躺在鳥籠之底,將要氣絕的時候,男人會走進來,用蒼白的手將他捧起。如同獎勵他忍受了如此漫長的折磨,他會在緊繃的痛楚盡頭,給他少許廉價而不真誠的溫柔,比如半杯水、幾顆糖、三分鐘的擁抱、四個小時的睡眠。僅有此時,他才能看到微弱的光亮,和人間的溫度。

說來可笑,就是這樣滿懷惡意的溫柔舉措吊住了他的命,讓他不至於精神崩潰或者直接傷口感染而死在阿卡姆的地下室。當然,享用這溫情是有代價的,小醜轉瞬即逝的關懷,多半代表著接下來他要經受更加殘酷的淩虐。

在日復一日的苦刑中,疼痛變成了一種常態。

阿卡姆瘋人院的地下室不見日夜,傑森開始遺忘時間的流逝,他仿佛是坐在渡河之船上浮沉的旅客,在塵世的生死間緩慢漂泊。黑色的河水散發出驚人的腐臭味,匯成一股粘稠而沉緩的濁流,無數雙手托著他,似乎要引著他渡往彼岸,但道路的盡頭是無盡深淵,他跌落其間,不住墜落。

墜落的失重後是清醒,他被踢倒在地上,額頭上添了幾道新傷,滿臉是血。之前的虐打讓他的口腔和喉嚨滿是淤血,動作間粘稠的血沫湧出口唇,從嘴角中溢出。

蒼白的燈光下,瘦長如鬼的男人來回踱步,黑白相間的皮鞋敲在地上,聲音清脆,踢踢踏踏。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又被風扇扇葉搖晃扭曲,影子閃爍,仿佛一把張開又合攏的剪刀。

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小醜很瘦。人們看見他跟蝙蝠俠打得有來有回,看似平分秋色,就以為他高大健壯,其實他瘦得超乎大多數人的預料,像是骨頭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然後崩上一層慘白的皮。他總穿著寬大的西服,風衣的內襯裏藏著匕首和炸彈,布魯斯曾警告過他,“不要看小醜表面沒有武器就擅自接近他”,你不知道他的袖子裏藏著什麽致命的小玩意,他甚至能“從喉嚨裏吐出刀片來”。

布魯斯——別想他。別在這個時候想他。

“別在這個時候睡著,我親愛的小羅賓鳥。”小醜蹲下來,成年男人的陰影籠罩著年輕的男孩,他吹了聲口哨,用撬棍的一角點了點他的額頭,語氣溫柔,卻讓人毛骨悚然,“你恨我嗎?”

傑森沒說話,他的喉嚨眼被血糊住了。

“你當然恨我。但別忘記,是蝙蝠俠把你留在原地,任由你腐爛。你不是他的兒子,不是合他心意的助手,你只是他養的一條小哈巴狗。他總是像我一樣,高興了就摸摸你,不高興了就一腳把你踢開。你這種年齡,應該坐在學校裏上學,而不是被穿著蝙蝠裝的神經病送上戰場,跟我們這群危險的精神病患者玩遊戲。蝙蝠俠讓孩子跳進瘋狂的漩渦裏,這是必然結局。”小醜流露出一個扭曲的、鮮紅的冷笑:“每次看到你和你的前輩,穿著好像黃色笑話一樣的羅賓裝和精靈鞋,都會讓我由衷的高興。這就是我比蝙蝠俠高尚的一點:雖然我們的戰爭總波及到孩子,但我總來不主動送小孩上戰場。”

小醜頓了頓,撫摸著傑森因血、膿液和汙漬而結塊的頭發,手感像一只得了皮膚病的貓:“好了,我最愛的孩子,告訴我,你恨誰?”

傑森沉默了一會兒,身體猛的抽搐一下,吐出一口血,他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蝙蝠俠。”

“……好孩子。”小醜尖笑起來,大聲贊嘆,“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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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卡姆騎士回憶過去的時候,傑克正抱著昏迷的芭芭拉站在只有半個腳掌寬的外墻上。

蝙蝠俠肯定是不用他救的,阿卡姆老爺的體術沒得說,被打斷了好幾根肋骨還能按著反派暴揍,整個哥譚就沒有能打得過他的。肯定前腳阿卡姆騎士被引開了,後腳他就把看守的人錘翻在地自己跑路了。利爪傑森還在跟喪鐘纏鬥,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混戰中唯一需要顧及的,就是被藏在四樓休息室的芭芭拉。

為了避免阿卡姆騎士搜三樓的時候,順帶把四樓搜一遍,傑克只好從三樓的窗戶跳上四樓,扯掉偽裝成胸針的發信器,抱著芭芭拉跳出窗戶,準備用繩鉤槍滑到工廠對面的房間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黑沉沉的烏雲壓在頭頂,濕淋淋的雨滴打開兩個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