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醜的真實身份是個謎。

或許整個哥譚都在猜測, 在小醜成為小醜之前,他到底是誰?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一個不受歡迎的喜劇演員, 一個不慎跌入化學池的倒黴蛋?

然而這個問題從來都沒有答案, 小醜的起源像是一道永遠解不開的謎,被一團看不清的濃霧包裹著, 無論有多少雙手努力地想將這層迷霧撥開, 他們看見的永遠只有更深、更深的迷霧。從某種方面來說,小醜的起源出身更是對他本人的一種隱喻, 當蝙蝠俠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個瘋狂的男人, 他總會一邊大聲嘲笑蝙蝠俠一邊把他給蝙蝠俠留下的所有印象都推翻。在他身上似乎永遠看不到秩序和人性的影子, 宛如那一層皮膚底下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他更像是一種混沌到了極點的概念, 一種……純粹的無序和瘋狂。

蝙蝠俠注視著電腦上的照片, 傑克——或是小醜,平視著前方,目光又濕又冷, 帶著蜥蜴一樣的笑意。他不笑的時候, 看上去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像個溫和虔篤、年輕有為的學者,然而他轉動的空洞的瞳孔, 像兩個緩慢旋轉著的深深的漩渦。或是閃閃發亮的鬼火,在風中冷冷搖曳。

眼睛是最能表達情緒的東西, 愛、憤怒、悲傷、痛苦……不同的情緒讓他們的瞳孔放大、縮小, 即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 或是最堅強的罪犯, 都無法控制這種本能的生理反應。但是他沒有,不論是傑克還是小醜,他們的眼睛都該死的相似,瞳孔大小從不變化,宛如被固定在眼球深處的兩個亮點。他坐在那裏,不似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倒更像是冷血的蛇類,當蝙蝠俠看著其他人的時候,他們眼中縱有深淵,殘存的人性總會將他接住,但小醜——和傑克不同,他們只是讓蝙蝠俠再眼中墜落,深淵永無盡頭。蝙蝠俠看不見溫存,看不見冷意,看不見憎恨和深愛,唯一看見的就只有……空洞的嘲笑。

他跟其他罪犯不一樣。

蝙蝠俠從不畏懼瘋狂的罪犯,他們犯罪是因為怯弱,因為憤怒。但小醜不一樣,每次面對他的時候,蝙蝠俠都要在心中,對自己說:你面前的這家夥,他是血肉之軀。他不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不是什麽魔鬼,更不是不可擊敗的概念。他並非無形無狀,也沒有特異功能,他不會知道你的秘密,因為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只不過在廢液桶裏泡過澡。他會痛、會跳、會喘氣、會流血、也會死……他只是個普通人。

“我不能確定,阿福。我得給珍妮肚子裏的孩子做DNA檢測。”他低下頭,剪開珍妮的衣物,然後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像是活生生地被美杜莎的目光變成了雕像。

阿爾弗雷德走上前去,只見蝙蝠俠剪開了珍妮的長裙,露出女屍的腹部,一條長長的縫合線。那條縫合線縫得七扭八歪,針腳又粗又大,遠遠看去活像是粗壯的蜈蚣抱著女屍的腰腹。皮瓣處完全沒有愈合的痕跡,可以看出是在珍妮死後,有人剪開了她的肚皮,又用線草草地縫了回去,手法比剛進門的學徒還蠢笨。

蝙蝠俠切開那條縫合線,女屍的肚皮像是花一樣打開,藏在屍體內的東西漏了出來。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只有拳頭大,通體黑色不透光,系著花哨的蝴蝶結。

蝙蝠俠先用蝙蝠電腦做了掃描,確認其中沒有炸彈或是笑氣,邊緣沒有塗抹毒藥,塑料袋的質量和手感都沒問題,Joker沒有在原材料上做手腳之後,才把那個袋子提起來,在阿爾弗雷德的目光中緩緩拆開。

“這是……信?”

是的,塑料袋裏只有一樣東西,一封用塑料封套封號的信,很薄,摸上去只有兩頁紙。

蝙蝠俠把兩樣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信件已經舊的卷邊泛黃,他將其翻了個面,空白的信封上,赫然寫著一行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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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傑作——或是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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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是雪白的,只有一行孤零零的英文。

蝙蝠俠拆開那封信,不出他所料,信紙只有一張,巴掌大,卻是漆黑的,上面用銀色的簽字筆寫著一首殘缺的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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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語出海子《夏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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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在信紙間的是一張特制的撲克牌,卡片上,帶著小醜高帽的男人對蝙蝠俠冷笑。這是小醜的名片。

蝙蝠俠沒有在這張信紙上發現其他玄機,小醜甚至沒有玩他最愛的文字遊戲,詩行中沒有故意拼錯寫作的字母單詞,沒有刻意畫下的帶有暗示的痕跡,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信上寫著一句寥寥的詩。除了郵遞箱是屍體外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阿爾弗雷德挑了挑眉:“他這是決心當個詩人了?”

在說話時,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小醜不願面對自己的真實姓名,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的過去,而現在,他刻意在這具女屍上留下了線索,甚至直接把名片塞在屍體的肚子裏,明顯就是不害怕別人發現屍體跟他的關聯。那麽這具屍體很可能跟小醜的起源沒有關系,否則他不會這樣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