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離她很遠很遠

“睢大人, 請坐。”

劉大學士仍舊如初見時那般熱情親切,不過,稱呼卻由原本的直呼其名, 變成了“睢大人”。

這對睢鷺來說還真有些稀奇。

雖說按理來說, 如今他的散官官階已是五品,但說到底,具體職事還只是個校書郎, 因此如鄭濟聲這種同僚,雖然散官官階不如睢鷺大, 平日卻還是以字相稱。

至於聶謹禮等人,以及他們為睢鷺介紹的人中,雖然也有跟睢鷺一樣的五品官,但他們大多年紀都比睢鷺大許多,相處時更像長輩對待晚輩,於是便隨了聶謹禮等人, 稱呼睢鷺為“小友”。

是以, 除了弘文館那些想要巴結奉承他的低級官員外, 睢鷺還是第一次聽年紀比他大許多、職官官階也比他大許多的人, 如此正經的喚他“睢大人”。

腦中想了這麽多,卻也不過一瞬間, 雖然有些稀奇, 但睢鷺適應良好, 面上沒有露出一點異樣, 大方還禮後便落座。

落座之後,劉大學士終於說出其此番動作用意:“睢大人,聽說您想要參加今秋的進士科考試?”

睢鷺點頭:“正是。”

他要參加考試的事兒不是秘密,他並未刻意隱瞞過, 可卻也從未宣揚過,尤其整個弘文館,也就跟鄭濟聲一人說過而已,而鄭濟聲並不是個多嘴的人。

如此一來,看起來一心埋首經卷研究學問的劉大學士,卻知道他要考試的消息,也不知是巧合,還是……

“已登高位卻仍不懼科舉之難,睢大人實在是天下學子之楷模,令吾等佩服啊……”劉大學士捋捋頷下儒雅長須,一臉贊嘆狀。

睢鷺眉眼微揚。

“劉大人過譽了。”他道,沒有多說什麽。

劉大學士似乎只當他謙虛,仍舊滿臉贊嘆,隨即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了一摞裝訂好的書卷。

“某雖不才,多年來觍居學館,埋首經卷,不通實務,比不上朝堂內外,但閱卷多年,好歹也算有些心得體悟。”他將那厚厚一摞書卷放在睢鷺面前的書案上。

“呶,這些便全是了。”

睢鷺這下終於露出些驚訝的神情:“劉大人……”

劉大學士又將書卷往睢鷺面前推了推。

“睢大人,我十分敬佩您此番參加秋試的勇氣,而你我又有著同鄉之緣,這是何等的緣分。至於這些——只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您不要推辭。”

說罷,他老邁渾濁的眼忽然亮起光,帶著笑,帶著點“你知我知”的意味道:

“當然,待到睢大人他日飛黃騰達時,還望也能提攜下官一二。”

*

睢鷺終是帶著劉大學士的那摞書卷離開了。

待人走後,時間也差不多到正午,如睢鷺這樣的校書已經可以離開弘文館,而劉大學士當的卻是全天班,自然還不能走,他便坐在原地,估摸著人已經走遠了,才突然站起來。

越過身前的屏風,拉開隔間的門。

“相爺。”一拉開門,劉大學士便對著門內一揖,“他沒有推辭,已將我那些著述都拿去了,不過倒是挺穩得住氣,我故意自降身份,將他捧得高高的,他也沒什麽喜色,從這一點看,便勝過許多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了。”

“我聽到了。”

門內的人開口道,聲音清清冷冷的。

“不過,”那人頓了頓,“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相爺?”劉大學士疑惑。

“樂安公主看上的人,不需試探也知,怎麽可能可能是幾句好話就得意忘形的草包?你只需正常與他交好,摸清他的為人品性,學問志向即可,別的都不必,多做多錯,反而引人懷疑,。”

劉大學士這才恍然,頓時誠惶誠恐:“是是……相爺說的是,是下官冒失了,下官、下官是不是壞了相爺的事?”

“無妨……”

門內那人又道。

“我沒有什麽’事’可壞。”

“我辦的事從來只有一件,便是為皇上辦事。”

“就算她察覺到什麽,又如何呢。”

行陰謀的小人才害怕被人識破其行事,但他從來是行陽謀,所以,又害怕什麽呢?

*

睢鷺如往常一般,一到正午,便回到了公主府。

一回去,便向樂安說起今日的事。

“……嗯?”樂安仍舊躺在搖椅上——近日她似乎越來越憊懶,不怎麽出門玩耍,在府裏也總是喜歡躺著,除了飯點,其他時候睢鷺見她十次裏,倒有六七次都是見她在搖椅上。

搖椅一晃一晃,樂安沉睡不醒般微眯著眼睛,聲音都帶著點困意:“聽起來……好像沒問題哪。”

“嗯。”睢鷺點點頭,隨即又道,“只是他的態度,似乎有些過於謙卑了,令我有些疑慮。”

劉大學時贈睢鷺自己的心得著述很正常。

拉攏同鄉,交好有前途的後輩,這是官員再正常不過的舉動,即便是學士這等清貴職位,也不能真當人家個個清風兩袖,埋首只讀聖賢書,而且大學士一職,聽著是好聽,也受人尊崇,可到底只是個做學問的,在許多人看來,並不如前朝那些實權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