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和他們的年少時光(第2/3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不天經地義嗎!

況且……

真當就只有柳文略一人有過那心思?

黃驤嘆了一口氣。

他們也曾年少啊。

如今也沒有腦袋糊塗,所以他們還記得當年,記得當年執掌天下之人,還不是如今那位少年天子,而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那時,那顆昔日藏在宮闕與深閨的明珠,初初顯於人前,便綻放出萬道光華,驚世殊色。

於是狀元樓下,金鑾殿上,曲江池邊……美人一瞥,便叫不知多少人失了心、丟了魂,文人騷客,風流浪子,紛紛為其寫詩作賦,贊其美貌,褒其風骨,詩句寫滿了狀元樓一整面墻壁,甚至一時之間,向樂安公主寫情詩表白都成了京城風尚。

自然有許多隨俗從眾之流,但也不乏真心愛慕的人。

只他們四人中,聶謹禮年紀跟他們跟公主都差了一輩兒,應該是從未動過旖旎心思的,但其余的三人,可都是公主的同齡人哪。

柳文略不說,黃驤自個兒知道,他是動過心的,至於仇尺寬——那就只有鬼知曉了。

只是,不管曾經再怎麽動心,也都是曾經了。

時光從來不饒人。

時光會給樹刻上年輪,給人添上皺紋,還會讓曾經怦然心動的熾熱心跳,逐漸平靜冷卻至微溫。

於是曾經的少年變老,曾經的年少輕狂,也大多變成了圓滑世故,曾經的心動愛慕,更是大多早已遺忘,或是深深埋藏於心底。

——但這不妨礙他們在聽到樂安公主要跟個不知哪裏來的無名小卒成婚時,陡然憶起少年時的心動,進而對這個無名小卒無名火起。

更何況,於他們而言,公主不僅是他們年少時心動的人。

更是他們曾經發誓效忠和追隨的人。

臣子為君主著想、把關,這很合理。

而且年輕人嘛,就該遭受點毒打,有點危機感,不然一切來得太過容易,豈不是不懂得珍惜?

黃驤老神在在地想著,於是便再不發一言,任由柳文略滿嘴胡說。

不知何故,仇尺寬叫的醒酒湯遲遲沒有送來。

於是瀟瀟雨聲中,便聽柳文略夢囈般的聲音如雨水般綿綿不絕。

“……第一次見她,也是這樣一個雨天呢……”

那時的他恃才傲物,清高傲岸,自詡天下無人可入他眼中,什麽高門權貴,龍子鳳孫,不過是會投胎,就連許多名聲正熾的,也不過是因為俗人庸碌、膚淺,以致才把魚目做珍珠。

甚至那個被世人追捧的勞什子公主,他也絲毫不放在眼裏。

美貌冠京華又如何?

不過是高台之上任人賞玩的傀儡玩物,況乎皮囊最不值錢,今日你容顏靚麗,萬人追捧,可且看來日。

來日你人老珠黃,容顏不再,更多更年輕的美人湧現,誰還記得你?

於是他鄙夷,他輕視,他覺得那個人人追捧的公主,就是個沉迷於萬眾追捧幻想中的漂亮蠢貨,甚至還不如秦樓楚館會跟他低語輕笑的伶人妓子來得可親可愛。

哪怕初見那日,濛濛春雨中,她親自敲響他寓所的門,他不耐煩地打開蓬門,卻在看見門外佳人的一刻,如遭雷擊,如墜火海。

她似乎未看到他的失態,只微笑著,問:“可是柳先生?”

那一刻,他承認了,他也是凡夫俗子,

他也為她的皮囊所迷。

可為皮囊所迷是為皮囊所迷。

他心裏仍然是看不起她的。

甚至她越漂亮,他就越是看不起她。

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被他解讀為別有用意,甚至連她禮賢下士的行為,都能被他解讀為利用自己的美色籠絡人心,於是他時刻提醒自己,他喜歡的只是她的皮囊,他的品性仍是高於她的。

於是他一邊因著人類貪花好色的劣根性,不拒絕她,對她不過分的要求言聽計從,甚至因為又一次出言得罪人後,她大怒,朝他發火,讓他克制自己的臭脾氣,否則就滾回老家時,他第一次選擇了聽從,和忍讓。

但他仍未真心服從她,也未真心愛上她。

他甚至時不時在心裏想著,若是哪日,她命令他做什麽違背本心之事,他定要義正嚴詞、大義凜然地拒絕她,然後,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模樣哈哈大笑。

直到那一年春闈放榜,他一舉高中狀元,頓時春風得意,躊躇滿志,自以為能夠吸引她所有的目光。

然而,事實卻是,她將目光投向眾多進士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人。

齊庸言。

更在不久之後,便下嫁齊庸言。

他氣得咬牙切齒,捶胸跺腳,但也只覺得,不過是錯過了一個美人。

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之後便是長達近二十年,作為君與臣的相伴。

人可以裝一時,但很難裝一世,更何況,很多東西是裝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