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增兩千字) 以與您一……(第2/3頁)

“世間之事,大抵都是知易行難,侃侃而談容易,躬身而行卻難,行一時倒也容易,難的是行一世,從始至終,初心不改,天底下鮮少有人能做到,但——再鮮少,也總還有那樣的人,便如那位……”

睢鷺那時還有些不以為然。

人活一世,何其漫長,不到蓋棺定論,誰也說不準誰最終會如何,臨了晚節不保的,也向來屢見不鮮,周大人又如何能斷定那位樂安公主就能始終如一,初心不改呢?

及至到了京城,睢鷺聽著京城的種種流言蜚語,而流言蜚語裏的樂安公主,已經跟他在周先白那裏聽到的有很大不同。

今日宴飲,明日騎馬,後日打牌,珠圍翠繞,奴隨仆擁,渾然就是個高高在上,沉迷享樂的普通公主。

也是,聖人已經長大成人,親理朝政,曾經周先白口中那個濟世為民的長公主,早已經退回她本應在的位置,那麽,做些普通公主應該做的事,享受享受貴族女子的樂趣,也再自然不過了吧。

至於她曾經的心願,曾經的抱負,就算已經不再,又有誰會去責備呢?

可是——

睢鷺看著眼前的樂安,心裏忽然有了答案,關於她為何問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公主覺得,如何回答重要嗎?”他輕聲問道。

世人皆知李紳為官酷暴,然而《憫農》二首卻依然千古流傳,就如同睢鷺開蒙時,學堂的先生也曾帶他誦讀過這首詩,那時睢鷺的先生並沒有向他講解過李紳其人,但這並不妨礙睢鷺理解這首詩,並從這首詩中學得道理。

歸根究底,小孩子讀詩,讀的是字裏行間傳達的志向,而不是詩背後的人,因為小孩子懵懂如白紙,需要從詩文中知曉為人的道理,所以只要詩是好的,就可以讀。

相反,大人讀詩,卻需要看詩背後的人。

因為詩句再好,終究是紙上空談,大人已經知曉了道理,就要實踐躬行,就需要知曉動動筆杆子和實際做起來之間的差距,所以古往今來文人都追求文如其人,

向來人如其文者備受尊崇,人不如其文者受人唾棄。

所以,睢鷺怎麽回答孩子們不重要。

他自己怎麽想才重要。

但其實,他怎麽想,恐怕也不重要。

果然,睢鷺問過後,樂安便道:“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

他怎麽回答孩子們不重要,他心中如何想不重要,因為歸根究底,此時的所思所想,誰又能保證會一直不變?嘴上說的再怎麽動聽,終究還是要看怎麽做。

所以,他怎麽想不重要,他怎麽做才重要。

而怎麽做——那可是需要很漫長很漫長的時間來驗證的,就比如她和齊庸言。只不過,她等待了十幾年,齊庸言卻交上了一份令她無比失望的答復。

“雖然不重要,但是,公主可以給我一個回答的機會嗎?”

少年笑容溫和,聲音卻篤定。

“以與您一起走過的漫長歲月作答。”

*

書房談話結束時,已經是日上中天,該用午飯的時間。書房外,冬梅姑姑見倆人遲遲不出來,便張羅著在書房外的花廳擺了飯,想了又想,還是給睢鷺也準備了副碗筷。

擺飯間,有仆從的孩子瞎湊熱鬧,跑來跑去,聞著飯菜的香氣口水直流。

冬梅姑姑嫌棄地揮手:“快走快走,廚房留了些,嘴饞了就去廚房禍禍去,別都擠這兒,一會兒吵著公主。” 這也得虧是在自家公主府上,被公主慣著,這幫孩子沒一點為人奴仆的自覺,反而頗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也不知是好是壞。

小孩子們笑嘻嘻的,有嘴饞的一哄而散跑去廚房,卻還有人磨磨蹭蹭跟在冬梅姑姑屁股後頭。

“冬梅姑姑,公主叫睢鷺哥哥幹什麽呀?”一個孩子磨蹭著磨蹭著,眼看著菜布好了,便眨巴著大眼睛巴巴地問了。

敢情是為了這個?

冬梅姑姑真有些驚訝了,心想這個睢鷺有什麽魔力,才幾天就把這些小魔頭給收買了。

說曹操曹操到,孩子話聲剛落,書房的兩人便出來了。

“咦,今日有海蝦呀。”

一出來,她家公主就眼尖地看到了飯桌上的菜,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於是冬梅姑姑頓時也忘了旁的,臉龐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公主您忘啦?昨兒皇上特地叫王內侍送來的,說是從哪裏?窮州?富州?嗐,反正就是那個盧玄慎以前待的那鬼地方,哎呦,好幾千裏喲,現撈現送,到京城就剩幾斤活的了,我看著怪模怪樣怪嚇人的,不過您不是愛吃嗎,皇上也知道您愛吃,宮裏一點兒沒留,都給您了,這會兒廚房還養著好些呢,您要吃得好,今晚咱還做著吃。”

話罷,便見她家公主已經率先坐在了正正擺著一盤海蝦的位置前,兩手乖乖放在膝蓋上,靜等吃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