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們情比……

科舉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是科舉的事,而不是盧嗣卿的事。

樂安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她臉上的慵懶和隨意陡然收斂,沉默片刻,隨即,再度放松,露出譏誚的笑:“怎麽,齊大人怕真查出個什麽來,您這個主考官受牽連?”

哪怕和離後早就習慣了她的言語如刀,齊庸言仍然胸口一堵,半晌才道:“不要轉移話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要只收拾一個盧嗣卿我不管,甚至哪怕想借機整一整我,都無所謂,可是,若你想借著盧嗣卿再做些別的——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說著,他看向書案上那些淩亂的紙筆火漆。

樂安自然看到了他的目光。

她垂下眼眸。

半晌才道:

“我不管你什麽意思。”她說,“我只知道,我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誰攔也不行。”

齊庸言一下急了,握著她的手的雙手陡然用力:

“你能不能別再這麽固執!”

他雙眼發紅,嘴唇緊抿,看樂安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下一狠,道:

“李臻,你記住,你是公主,也只是公主,就算以前有過什麽,也都過去了,如今你就只是個蒙受皇恩的公主而已,所以,能不能像其他公主一樣,吃喝玩樂也好,仗勢欺人也罷,好好享受皇權的庇護就好,別的事,不關你的事,別管那麽多!”

他說地真心實意,諄諄切切,仿佛看著一個朝向懸崖狂奔,而竭力想要將其勸返的人,以至於手上越來越用力都沒有察覺。

“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嗎?世家、禦史台、那些自詡清流的,甚至還有——”說到這裏,他忽然哽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管手上的疼痛,樂安靜靜地聽他說。

見他頓住,才道:“說完了嗎?說完了,那我來說。”

她說:“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可我依然要去做,因為我有分寸,你信嗎?”

齊庸言一愣。

樂安見狀,笑了,道:“看,你不信。”

“你從來不信我。”

“齊庸言,齊明知,”她連他的名和字一起叫,“不要總以為你看得最明白,更不要總以為你是對的,你所以為的對我好,就真的是對我好。”

“我有很多種模樣,可你卻總是只記得我又哭又鬧向你撒嬌的樣子,並且認為那就是我該有的模樣。可是,不是的。”

她站起身。

雖然比齊庸言矮了許多,雖然手還被他握著,雖然他的身影能夠完全籠罩她的身軀。

可她同樣站著,作為一個人,和他一樣,頭頂天,腳踩地,站立著。

她仰起頭,看他,眼裏卻沒有一絲仰視慣有的依賴與卑微。

“你總說我年紀都這麽大了,該懂事了。”她輕聲道,“可你說的懂事,只是你以為的懂事。”

“你想要的李臻,也只是你想象中的李臻。”

“李臻應該是什麽樣,應該由李臻決定,而不是別的任何什麽人決定。”她忽然粲然一笑,“哪怕她決定去死——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齊庸言心頭一跳,手猛然一拉,將她拉入自己懷裏,緊緊抱住了她,喝道:

“不許胡說!”

他的心跳急促,隔著薄薄的春日單衣,那心跳如擂鼓,一下下傳遞給她,而旋即,樂安感覺到頭頂有什麽滴下,濕潤了她的發。

樂安:“……”

“你在瞎想些什麽啊……”

她說道,輕輕嘆息。

“舉個例子而已,例子啊,我有那麽傻嗎?活著多好,我不僅要活,我還要長命百歲呢!”

齊庸言沉默,好一會兒,樂安感覺到頭頂不再有水滴墜下,才聽到他微啞的聲音:

“你最好……說到做到。”

樂安敷衍點頭,“嗯嗯,說到做到、說到做到,做不到是小狗!”

說完,她又努力從他懷裏擡起頭,看他:

“那個,為了讓我說到做到,禦醫說的,不能多動怒,要多笑,笑一笑十年少嘛,所以齊大人——”

她忽然狡黠一笑。

“這次盧嗣卿的事,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齊庸言眉頭又皺起來了。

樂安才不管他皺不皺眉,兀自說道:“我已經去信給門下省湯明鈞、禦史台聶謹禮、吏部黃驤等幾位大人,最遲下月,盧嗣卿案一有進展,湯明鈞就會向皇上提案,屆時崔盧等世家必然反對,我會想法搞定崔家,盧家這邊,就需要用一些硬的讓他們低頭,而這,就需要你們這些考官了,若你今日不來,我還要找副司劉思擷,既然你來了——”

她看著他,眼神忽閃,聲音微低。

“我——可以相信你嗎?”

……

齊庸言心中一痛。

她說他不信她。

可她又何嘗信他?

“可以。”他抱緊了她,“臻臻,你永遠可以相信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