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希光結社(第4/7頁)

至於為什麽是有眼力的商人……因為沒眼力的商人,要不就是看不出完美金屬的重要性,要不就是覺得蘇晝好欺負,打算不給錢強搶。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戰艦行駛著,前方就是目的地,南方的海濱之都。

憑借超凡者的目力,隱約可以看見,遠方邊海處升騰而起的人氣煙柱,以及星星點點,閃爍著源能的光芒的海中巨艦。

繁榮,興盛,而且……惡意很少。

那是和艾文德城決然不同的一座城。

“魔化者也可以和普通人平等相處的商業都市嗎……”

眺望這一切,蘇晝輕笑著自語:“頗為期待。”

他們要到了。

……

南方沿海潮濕的空氣平日並不起眼,直至冬日的到來令它成為寒冷的觸須,攀爬在裸露的皮膚上,蔓延至人的脖頸深處。

當塞涅卡從初耀艦的艙室中蘇醒時,他咳嗽了一聲,然後因為一股麻癢感覺便下意識地擡起手,摸向自己的左眼。

原本應當如同巖石一般的觸感變了,一股微弱的磨砂感傳來,就像是觸碰到粗糙的砂紙,雖然仍然難以撫摸,可卻已經算得上是柔軟。

甚至因為南方的空氣,這砂紙一般的皮膚上,似乎還有些許濕潤的感覺。

塞涅卡從來不喜歡潮濕,也不喜歡雨。在被斯維特雷教授收養之前,他一直和自己的單親母親一齊生活在南境邊緣一座湖泊旁的小鎮中,日子並不舒適,但也算不上窮苦。

數年前的那場旱災令湖泊幹竭,村中的富戶和地主都倉皇逃難,整個村莊只剩下寥寥數人,即便是流浪的饑民也懶得來這顯然破敗且空無一物的小鎮搜刮,所以塞涅卡便和自己那有著美妙歌喉的母親躲藏在村莊中,以收集的晨露和湖底淤積的一些泥水小蟲為食。

生存總是艱辛的,兩人相依為命,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沒比平日賣唱維生更加窮困,甚至更加自食其力。

塞涅卡並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麽難過,甚至還覺得頗為自由歡快,他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笑著奔跑,而母親則站在屋門口,微笑著注視著這一切。

直到一場雨,一場大雨。

天災帶來的影響在強勁的台風息吹下遠去,空中飄散的細微灰土和黃沙被雨水打落,懸浮在空中的塵霧在升騰的水汽間化作泥水,所有人幹燥起皺的皮膚都開始重新變得濕潤,一條條泥濘的小河重新在大地上出現,最終將原本幹竭的湖泊凹陷匯滿了汙濁的泥水。

與這雨和大風同時歸來的,還有富戶和地主。

長達數年的旱災結束了,土地變得重新有價值,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財富,所以便歸來——他們憤怒自己的家產被天災和流民蹂躪,又察覺到塞涅卡一家並沒有死去,便開始將怒火遷怒至無力的孩子和一位柔弱女人身上。

歸根結底,魔化者而已。

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塞涅卡的母親動用了自己的魔化能力,美妙的歌喉令所有人都恍惚失神,可只要歌聲停下,效果就會終止。

女人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孩子快逃,歌聲直至塞涅卡離開村莊後依然清晰可聞。

母親死了——旱災沒有讓塞涅卡成為孤兒,一場雨和醜惡的人心卻殺死了他的母親。

而且,小鎮終歸荒廢,天災造成的源能汙染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消除,雖然那些人等得了十幾年,但是他們在其他地方還有產業,自然就轉移了目標。

漸漸地,原本還算是興盛的村鎮,就變成了只有寥寥幾戶人家生活的鬼蜮。

這也是埃安世界中,所有固定村莊必然迎來的命運。

只要經歷一次天災侵襲,一切財富和意義都將煙消雲散,人們也將散去,連帶回憶也徹底抹消,消散在雨與風的呼嘯中。

逃過一劫的塞涅卡徘徊在已經廢棄的村鎮周邊,魔化的源能能力和出眾的求生能力令他可以獨自生活,正如當年旱災時一樣,但和那時相比,他已然不知這片大地上何處是自己的家與歸處,甚至就連活著都顯得毫無意義。

在那之後,一位白發的教授來到了此處。

那天仍然是一場大雨,老者原本是想要來到此處拜訪一位故人,一位應當隱居在此處的老法師,卻因村莊的廢棄而扼腕嘆息。

塞涅卡隱約對那位會分發糖果的怪老頭有些印象,便主動現身,帶著頗為驚訝的老人前去了那位法師的墳墓。

墳墓上的刻痕依然清晰,名字和生平也算是詳細,塞涅卡看見高大的白發教授站立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浸透長袍和衣物,老人緊閉雙眼,可臉頰上有水滴落。

他不知為何也大哭出聲,可是巖化的左臉麻木不已,就連淚水都無法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