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蘇晝握緊了拳頭

天元凡界中,沒有自由的遊離靈性,以至於超凡者猶如泥漿遊泳,無論是任何法術神通都統統受限,再加上長生之劫,哪怕是早已堪破前路的巔峰真人想要突破至仙神都難以辦到。

因此,除卻地脈節點所在之地外,天元界內也難以孕育出各類靈植和靈鐵,除卻天生就具備靈獸血脈,此界也絕不會有自然後天覺醒的智慧妖獸。

但是,所有智慧生命的體內,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靈性。

人生而有智,真靈孕魂魄,魂魄孕真靈。

故而,人死之後,魂魄離體,靈性脫離軀殼,本能地吸納周圍的遊離靈氣壯大殘魂。

最後,就會化作怨魂。

韓石嶺就見過不少怨魂。

有些怨魂非常古老,存在於古代帝皇的陵墓中,由那些殉葬的妃子和奴仆所化,在昔年他還是戰國男兒四處尋幽探密時經常遇見。

而有些怨魂就比較常見,好比如說天元戰國時代,那些屠城亦或是屠俘時的萬人坑,京觀所在之處,便時常有數目眾多的兇煞怨魂飄蕩——與之同理的還有兩軍交戰之處留下的戰場遺地,實乃怨氣沖霄,煞氣四溢,無數陰魂橫行之地。

甚至,就連他手下的那些間諜,情報組織乃至於潛伏在新朝中的各種潛伏人員執行任務時,都經常會看見不少被暗殺,被審訊者那死不瞑目的怨魂。

怨魂……說白了,無非就是一縷稀薄,漆黑,充滿了怨憎的霧氣。

這東西沒什麽可怕的,就像是冬天時,從人們口中吐出的白氣,哪怕是放在一旁不管,過一會也就迅速隨風而散了。

但這僅僅是單一的怨魂。

倘若怨魂一多,那麽這口中白氣,恐怕就會化作足以籠罩整個城市的大霧吧。

所以……就有一個問題。

假如說,由人呼出的白氣,想要凝結成一朵雲的話,需要多少個人一齊呼氣才行?

假如說,是一片雲海呢?

韓石嶺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

但是現在,他看見了。

——獄海絕境·內部——

這裏是,籠罩了南澤州沿海小半個州域,乃至於四分之一南獄海沿岸的禁區,是高於滄海州那因昔日昆妖入侵制造出的‘滄海墟境’,堪比位於東冥海,因為東大洲陸沉造就的‘冥海絕界’。

這裏是,一片密不透風,籠罩了方圓數千裏之地的怨氣雲海。

究竟,要多少怨念,要多少亡魂,才能制造出如此地獄?

腳步聲響起,匆匆行走於這片由無數怨魂組成的海洋中,感受著周邊沉澱了四十萬年的怨憎,韓石嶺的面色愁苦,就連那平平無奇的中年人的面容都無法維持,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中年男人追隨著蘇晝的腳不而來,但卻從一開始就迷失了方向。

雖然說,青年以輪回之印的力量凝固了無數怨魂,讓這片翻騰的怨雲化作了讓人可以正常前進的拱門。

但是,自周圍溢散而來的黑色霧氣依然濃厚,足以遮蔽視線,甚至侵蝕活人,將一位地階乃至於天劫的修者化作萬千怨魂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韓石嶺修行的無形法體可以將自己的真身熔煉成一道無形無質的‘先天無相無形太宇遁光’,可以忽視人世間包括怨氣在內的近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攻擊手段,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受到影響。

不過,就算如此,他依然能看見一排即便是在黑霧中,也無比清晰的腳印。

蘇晝的腳印。

青紫色的魔火,在怨憎堆砌的泥土熊熊燃燒,它熔融出一條直線,引導出了一條通向遠方深邃黑暗處的道路。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這腳印的主人大步朝著最為危險的絕境最深處邁步而去,沒有半點回首的感覺。

對此,韓石嶺深吸一口氣,他下意識地環視周圍,那凝固在霧海拱門中的一張張臉。

——那是充滿了怨恨,悲傷,扭曲和哀鳴的表情。

——那是一張張屬於女人,孩子,男人和老人的臉。

——那是滿溢著哭泣,絕望,茫然以及……不甘的情感。

黑色的霧湧動著,令那一張張臉龐都如夢似幻。

所以,他下意識地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時,韓石嶺只是凝視著身下仍然散發光芒的腳印。

然後跟隨。

——緊接著,便是如真似幻的光影。

濃密的紅煙令天空猩紅,硫磺和血液混雜的偉大充斥大氣,渾濁的空氣中躍動不祥的電光,化作龍蛇的形狀。

原本高居天空宮闕之上的仙神,此刻全部都在這等天地異變中茫然地沖出自己的居所,不樂本座,然後齊齊不知所措地注視著自己那正在逐漸枯幹的雙手和頭發,以及正在生垢的衣物和體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