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錯了!下次還犯!

——錯了?

——什麽錯了?

——神說剛才的審判錯了嗎?

——那麽剛才的審判就的確是錯了。

很少有人能夠理解蘇晝的話。

絕大部分夕光城居民在聽見他們的主在行刑台上道出的話語時,腦海中閃過的就是這樣的想法。

——既然神說錯了,那麽就錯了。

為什麽錯了?不清楚。但既然神都說了錯了,那麽就是真的錯了,或許稍後會有神官來為我們解釋吧。

而實際上,有著這樣想法的人,都是少數,因為他們起碼還在想得到一個解釋。

可前來觀看審判的居民,都是審判之主的信徒,他們虔誠,敬畏裁決與審判,尤其是那些有著審判之血顯現的人,亦或是再過去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獲得過一些審判之主信徒幫助的人,他們的虔誠,甚至無需蘇晝去解釋對錯。

他們崇敬審判之主,所以,當蘇晝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心中所充斥的,只有喜悅和興奮。

——啊,主,是主!祂降臨了!

——數日前的神降果然是真實的!我錯過了……倘若我堅持下去,我說不定就能成為第一個面見主的人了!

——這一幕我要記下來,回家畫成畫,留給子孫後代!

這就是他們真實不虛的想法。

所以,既然審判之主說,剛才的審判錯了,那麽就必須是它錯了。

“沒錯,這個小女孩無罪!”

“是啊,她是無罪的,我們應該赦免她!”

“傻瓜,既然她是無罪的,那我們就沒辦法赦免她!應該當場釋放,然後道歉賠償!”

一時間,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心聲,廣場上蔓延。

甚至,不少人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他們想要順從蘇晝的話,登上行刑台,榮耀地釋放那個風之民女孩,以證明自己的虔誠。

但是,卻有一股溫和的力量擋住了他們,令這些人無法上前。

蘇晝站立在行刑台上,他無言地注視著眼前所有的人,雙目中滿是失落——一種對自己,對眼前眾人的失落。

“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就相信我所有的話?”

他低聲自語,但是聲音卻響徹整個城市,神聖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畔徘徊,帶著困惑不解的語氣:“懷疑呢?你們之前不是還都在祈禱,祈禱讓我審判,讓我用雷擊殺死她嗎?”

“為什麽我一開口,你們就全部都完全相信了?”

沒有人回話。

所有人都和蘇晝一樣困惑。

——不然呢?

就連神都這麽說了,那麽難道還有錯嗎?

他們根本理解不了蘇晝的思路,因為在這些夕光城居民……不對,在輪回世界居民的眼中,神就是絕對正確的化身。

質疑神?為什麽,難道不正是神讓他們安居樂業,又以教約法典約束人性本惡,讓整個世界崇善友愛嗎?

就這樣,蘇晝等待了一會,卻仍然沒有等到自己渴望聽見的聲音。

青年能聽見,台下眾人的心聲——他們仍然搞不清楚為什麽。

所以蘇晝知道,自己恐怕是等不到回答了。

——有統治,就有群眾。有群眾,就有盲從。有盲從,就不會有獨立的思考。

而有真神的宗教統治,以道德,文化,信仰作為標準和抑制器,在加上可能存在的神明神降這一持有‘最終解釋權’的大殺器,這樣的統治,就是最強大的統治。

所以,蘇晝只能長嘆一聲。

“埃利亞斯,你做錯了啊……雖然我現在仍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帶領這個世界,但毫無疑問,你至少錯了一半。”

“這樣的統治,或許可以讓他們幸福,讓他們平等,讓他們互相友愛……但同樣,也只會讓他們成為一群只知道敬拜神明的無知者。”

“倘若神明一直正確,或許還不會有大問題——可是,假如神明犯了錯,這世間就不會再有制約神明,勸告神明的力量!”

所以,他向前邁出一步。

蘇晝站立在審判台上,面對眼前數萬名,以及數目更多,正因為‘神降’而匆匆趕來的其他夕光城居民,壓低了聲線,嚴肅地說道:“不教而誅,是為虐。不嘗試去教育,改變對方,就用暴力手段消滅一個人,這樣的行為,是暴虐,錯誤的。”

“我其實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信不信我,但是,哪怕是你們真的不喜歡無信者,那為什麽不嘗試去教育他們,讓他們成為你們?”

“或許他父母是海盜,但是孩子呢?她有沒有犯過其他罪,比如說殺人,搶劫,進行過隨同犯罪?”

“我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年輕的孩子,就要放過她——倘若她殺人,搶劫,虐待其他人,做大惡事,那她就不是孩子,而是畜生。你們大可以通過這些罪行審判裁決,我只會叫好。可為什麽要用不信這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