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載具破壞者蘇晝

陰沉的天穹上,晦暗的雨雲卷動,猶如翻騰的墨水。

細雨靡靡,潮氣四溢,微涼的秋風拂過街道和天空,在無數林立於雲間的高塔中穿梭。

高塔塔身呈八面棱柱體,有著古典風格的飛檐與朱欄青瓦,但和一般只有四五十米高的古典正國鎮塔不同,這些直通天際,貫穿雲層的高塔每一座都超過七百米高,它們由金屬和打磨過的玉石構成,表層散發著青藍色的光輝,時不時閃過一些玄奧的符文紋路。

在黯淡無光的雨天中,由無數這種高塔組成的城市是如此的整齊,每一座金屬高塔的大小都近乎一模一樣,而由一棟棟高塔組成的城市更是仿佛釘板上的釘子那般,它們聳立於天地之間,堅固、穩重,仿佛就像是已經聳立了成百上千年。

實際上,它們的確已經聳立了上千年。

“簡直就像是墓園……每一座鎮靈塔,都是數十萬人的墳墓。”

遙遙眺望位於天之盡頭的城市,站立在山巔的狐耳青年懷抱頭盔,如此喃喃自語。

哪怕是相隔千裏,他也能看見無數鎮靈塔映射在陰雲上的那一層藍色靈光,感受到其中無數魂靈的哀嚎。

這位狐耳青年容貌俊美,有著一頭銀色的長發和碧色的雙瞳,他此時身著一身墨青色的雲紋鋼甲,上面銘刻著密密麻麻的正法箓符。

但是,能看見,這雲紋鋼甲上滿是血跡和傷痕,甚至還有幾道貫穿口,擊穿了狐耳青年的腹部。他此時面色蒼白,雙目無光,很明顯之前失血過多,還受了內傷。

虛弱的他出神地凝視著高塔城市的靈光,直到一陣冷風混著冰雨擊打在臉上,令青年心神回轉,清醒過來。

——該死,受傷太重,以至於注意力都開始分散了嗎……

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還有任務要完成。

於是他便果決地轉過身,帶上蒙面的全包裹頭盔,然後便激活身上的道鎧,催化靈法飛上天空,跌跌撞撞地朝著山嶺的另一端急速飛去。

自仙神離去,邪祟席卷天地,內奸刺殺青丘國主,令偌大的青丘國分崩離析以來,已過去了一千三百五十一年。

從那時起,整個世界,便陷入了混亂與戰火,一切秩序都蕩然無存。

顧澤川並不清楚那段充滿血腥與鐵銹味的歷史,他出生在二十七年前,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代。

他只知道,自己自出生以來都居住在位於深山地底的地下避難所,從十歲開始就要學會如何修行,駕馭道鎧戰鬥,抵禦‘邪祟’的入侵和圍剿。

而這一次,作為‘顧氏’避難所的精銳鎧士之一,顧澤川之所以離開自己守護的避難所,是為了先其他避難所求援。

正如同所有純種的古老擬道國家那樣,青丘國中,百分之七十七的陸地居民都是青丘狐,也即是所謂的‘天狐’血脈。

這一血脈並不擅長戰鬥,而是長於智慧,每一位成年後有著六尾以上的青丘狐族,都能有著勝過平均水準的思維能力和計算速度,以及靈魂天賦——而九尾的天狐,倘若修為可以抵達地仙境界,那麽無論是哪一位天尊的勢力都願意接受他的加入。

青丘狐自傲這份才能,以至於忽視了傳統的征戰之術,這在有著仙神庇護的時代還可以接受,但是在混亂的時代,面對邪祟的攻擊,擅長研究開發,談玄論道的青丘狐們在第一時間死傷慘重,直接就被大量的邪祟驅趕離開了城市,不得不進入深山苟延殘喘。

而所謂的邪祟,本質並無實際形體。那就像是被某種鬼怪附體一般,會令一個原本正常的人突然變得暴虐而陌生,然後開始攻擊自己的親友……而附體的邪祟數量,其實並不多,但是它們的力量異常強大,在數百年間,逐漸鎮壓了絕大部分青丘人的城市。

為了對抗邪祟,不善爭鬥的青丘人發明了‘道鎧’,他們想用這種強大的復合法寶來保護自己,並且的確獲得了不少戰果——可即便這樣,因為最開始實在是受損太多,元氣大傷的青丘人根本無法挽回戰略上的頹勢,只是延緩了全面淪陷的時間而已。

實際上,如果不是靈氣斷絕了千年,恐怕如今的青丘早已全境淪陷。

因為靈氣滅絕,邪祟的動作停止了千年,不再試圖抓捕青丘人的它們只是在全世界各處,修建一座座巨大的‘鎮靈塔’,並將它們管轄下的青丘人全部都塞入其中,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動作。

青丘人原本為此長籲一口氣,畢竟,哪怕是生活在深山地底,也比被邪祟抓捕,送入鎮靈塔中好,他們大可繼續等待,等待仙神的歸來,和過去十幾萬年間那樣,庇護他們的國家。

但是,千年過去了,仙神沒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