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就送到這裏好了。”太陽城景區入口, 徐柳將行李放入汽車後備箱,對幫忙的童然道了聲謝,“你趕緊回去吧, 下午還有比賽。”

童然嘴唇動了動, 最終輕嘆一聲, 拍了拍徐柳的肩, “節哀。”

昨日深夜, 他們接到了國內的消息, 徐瓊老先生辭世了。

因此今日一早,徐柳就要匆匆趕回國參加葬禮,而童然因為有評委的職責, 暫時走不開。

好在徐柳的比賽在昨天, 發揮上佳,即便人不在現場, 該他的獎項也不會漏掉。

“我沒事,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徐柳試圖表現得輕松一點, 嘴角卻像掛了秤砣,怎麽也揚不起來, 倒是先紅了眼眶,“可惜曾爺爺看不到我拿獎了……”

看不到我延續徐家的輝煌, 也看不到我將中國傳統魔術推向世界。

“但徐老一定看到了你的表演,”童然感覺現在的徐柳好像一只被遺棄的狗, 想也不想就揉了揉對方的頭發, “看到你將徐家幻術帶上了最頂尖的魔術舞台。”

“靠!這是你能碰的嗎?”徐柳頓時像被踩了尾巴, “跟你說多少次了, 我比你大三四歲, 你該叫我哥!”

“好吧,徐柳哥。”童然縱容地笑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了,啰嗦。”

眼見著徐柳就要上車,童然忽又想起了什麽:“等等。”

徐柳困惑轉回頭。

童然摘下腕表,“這只表,或許你戴著比我更合適。”

徐柳沉默了一瞬,小心接過手表,“你知道曾爺爺為什麽送你這只表嗎?”

童然微怔。

當年他或許懵懂,但現在早已有了答案。

——是傳承,也是開拓。

徐瓊希望他以中國人的身份將魔術傳承下去,也希望他為中國魔術開拓更廣闊的舞台。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在講座時教授新牌序,以往每一個新牌序的誕生,都要等上十幾年,幾十年的時光,才能等到發明者公開分享。

童然其實和徐柳一樣,想讓徐瓊人生的終點看見那一點希望。

“我確實比你合適。”徐柳戴上手表,微擡著小臂細細欣賞,日光照在表盤邊沿,折射出金屬的冷光,“但不是現在。”他又摘下手表還給童然,揚著臉宣布,“等我有資格的那天,我會找你拿回來。”

徐柳留下豪言壯語,離開了太陽城。

大會第六天,童然代徐柳上台領走了舞台魔術組的冠軍獎杯和證書。

頒獎典禮結束,他給徐柳彈了個視訊,告知對方這個好消息。

徐柳看上去憔悴了許多,雙頰都有些輕微地凹陷,他反應很遲鈍,隔了好一會兒才喃喃低語:“冠軍嗎?真好。”

“我後天回國。”童然頓了頓,“徐老是葬在萬龍山對嗎?我想親自去上柱香。”

“嗯,”徐柳沒什麽焦距的眼睛忽地一凝,“對了,曾爺爺去世前一天,錄了段視頻給你。”

興許是回光返照,視頻裏的徐瓊還算精神,甚至能開口說話。他被打理得很幹凈,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祥,老人斷斷續續念出十六個字,每個字都承載著靈魂的重量,以及生命最後時刻的寄望——

“磨而不磷,涅而不緇。”

“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童然仰著臉,不讓眼中的濕意蔓延。

他不喜歡哭,從來都不。

晚上,童然收拾好行李,情緒也平復了下來。

他出了房間,打算去享受太陽城最後一頓晚餐,途徑溪岸時,岸邊和他來的那晚一樣守著許多人,都在等待著即將開始的橡皮鴨比賽。

“晚上好,Dedi先生。”

童然被突如其來的問候拉回了注意力,轉頭便看見了在賭場認識的薩普,“馬克西姆先生,晚上好。”

馬克西姆仍舊穿著他的橙色西裝,在黑夜裏格外醒目,他指著身旁的黑人同伴道:“這是我的朋友溫巴。”

溫巴身材瘦小,寬大的黑西服不怎麽合身,他看上去有些局促,笑容裏透著讓人不太舒服的卑微,“您好,尊敬的先生。”

“您好。”童然溫和地笑了笑。

雙方都不算熟悉,馬克西姆原本也只是想打個招呼,正準備道別,他忽然間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溫巴,接著帶了幾分遲疑開口,“Dedi先生,能打擾您幾分鐘嗎?”

“當然。”

但童然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馬克西姆是想找他籌錢——不,確切一點應該稱作捐款。

馬克西姆和溫巴都是剛果(金)人,從去年開始,剛果因為幹旱陷入了大饑荒,雖然國際上提供了援助,可糧食缺口依然很大。

溫巴是聯合國難民署駐剛果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這段時間國內難民人數激增,他便想著以募捐的形式籌款購買糧食。

“我知道溫巴的打算後,就請他來了太陽城。”馬克西姆自嘲一笑,同在非洲大陸,他們國家的人民食不果腹,這裏卻時時揮金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