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晚上忽然飄起了雨, 細雨打濕了庭院裏的石燈籠,暖光暈開水霧,四下薄煙縈繞,仿若一副筆觸溫柔的水墨畫。

緣側蹲著一只黑貓, 眯眼享受著陸思閑的按摩。

鹿威竹敲擊石台, 發出節奏規律的“篤篤”聲。

“Dedi, 你就透露——暗示!暗示也行, 否則我今晚睡不著了。”檐下的西蒙雙手合十, 追問著第三個魔術的秘密。

托馬斯和西塞爾也期待地瞅著童然。

他們當然知道童然從不解密魔術,但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性。

或許是喝了點小酒的緣故, 童然雖沒有醉,卻也多了幾許放縱,“我很小的時候看過一個魔術。魔術師在公園裏找來一位觀眾, 讓觀眾選擇一張牌, 那張牌消失了, 接著又從一棵大樹的樹幹裏被找了出來。

“這個魔術的神奇在於, 紙牌密封在樹幹裏,和樹幹同生同長。

“許多年後, 魔術師親自揭秘, 原來二十年前他就布好了局, 將紙牌藏進了樹幹。”

童然點到即止,其余幾人似懂非懂。

什麽意思?

Dedi很早就開始布局?

難道從to簽那一刻起, 磨砂杯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其實網絡上也有人如是猜想, 因為董心蕊提過那只磨砂杯是她在音樂節上抽取的紀念獎品,他們相信童然並未和董心蕊提前串通,一是童然如今的資歷讓他的誓言足夠令人信服,二是董心蕊真實自然的反應。

如果非要解釋, 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解釋。

但童然與杯子的接觸在幾個月前,那時候,他怎麽知道會用得上呢?

童然當然不知道了,正如播下的種子並非每一粒都會發芽,但總有一株會在恰當的時節開花結果。

那一刹那綻放的驚喜,也正是魔術的魅力。

他只當看不見西蒙的欲言又止,似是不經意地問:“你們不是要去逛夜市嗎?再不去就趕不上了。”

西蒙只得將滿肚子問題憋了回去,“你真不去嗎?”

童然輕輕搖了搖頭,“有點困了。”

獨自回了房間,童然又沖了一個澡,洗去身上的酒氣,來到了半露天的庭院。

此時雨已經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童然疏懶地泡在湯池中,聽著水珠打在葉面上的滴答聲,心中無限安寧。

忽然,山間林木嘩嘩作響,夜風吹來,童然裸露在外的肩頭輕輕一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托馬斯揉了揉鼻子,左右看了看,才發現釣水球攤位附近的同伴們都不見了。

溫泉小鎮的夜晚比白天熱鬧得多,哪怕剛下過雨,也擋不住遊客們感受當地風俗的興致。

人來人往間,托馬斯終於找見了熟悉的身影,對方像塊木頭似的杵在懸掛繪馬的祈願架前,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Lu!”托馬斯擠到同伴身邊,“西塞爾他們呢?”

陸思閑轉過臉,看他的眼神就跟不認識一般毫無波動。

托馬斯不由生出幾分尷尬,頓時緊張起來,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忽聽陸思閑道:“去神社了。”

托馬斯氣場微弱地問:“那,要去找他們嗎?”

陸思閑沒應聲,回頭看了眼一排排繪馬,小木牌上是各種語言書寫的心願,他能看懂的那部分裏,大都與愛情有關。

他又想到不久前那張紅桃K,童然握在手裏那一張。

“Lu?”托馬斯快窒息了,社恐最怕沉默!

陸思閑輕吐口氣,調轉了視線,“我有事,幫我跟他們說一聲,十點在這裏集合。”

和托馬斯分開以後,陸思閑轉身朝民宿走。

有情侶與他擦肩,帶起一陣香風,是玫瑰的余味。身著浴衣的少男少女親密地靠在一起拍照,一對老夫婦挽手走在人潮中,就連路邊木盆裏的金魚都成雙成對,頭貼著頭,像在接吻。

陸思閑越走越快,十來分鐘後,他終於看到了民宿房頂上一串招展的鯉魚旗。

推開門房,客廳裏亮著一盞燈,卻不見人。

右邊一間臥室的門虛掩著,陸思閑下意識往那邊走,剛挪開步子就頓了頓,他忽有一種直覺,童然不在裏面。

余光覺察到庭院裏透出的燈光,陸思閑調轉了方向,拉開了障子門。

很輕的一聲響,卻吵醒了半寐的人。

童然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待看清門口立著誰後,霎時一驚:“你怎麽回來——幾點了?”

蒸騰的白霧像一層輕紗,霧中人雙腮至眼尾都泛著薄紅,此時大睜著眼睛,有點兒驚慌失措的模樣。

被這麽看著,陸思閑不免有些呼吸不暢,他想起童然一貫的避諱,覺得自己應該退出去,雙腿卻自有意識地跨了一步,並反手合上了門。

“九點多,”陸思閑語氣尋常,好像在和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對話,“提前回來了。”

童然在對方關門那一刻就徹底清醒了,咽了口唾沫問:“你一個人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