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照片

五人在學校專車前跟柯意道了別, 挨個抱了下,就上了返程的車。

路上李老師沒問與試題相關的內容,也沒讓他們對答案, 只是笑著讓他們多休息:“距離月考還有兩周, 時間比較寬裕, 可以好好放松一陣,至於競賽成績, 一周後會在教育網上公布,要是你們表現不錯,學校一定會重重獎勵。”

近一個月以來五個人都挺累,還有半個多小時才能到學校, 聽李老師這麽說,他們便各自窩在座椅上小憩,並約定晚上一起出去吃頓好的, 犒勞犒勞自己。

傅成北和路望遠坐在同一排,兩人肩抵著肩, 離得很近,剛坐上車還偷偷拉了拉手, 直到沈柏看著他們約飯時才松開。

車廂安靜下來後,傅成北有點想繼續摸路望遠的手,於是沖他勾了勾手, 暗示得不要太明顯。

只不過蓄意勾引大半天,都不見對方回應,他意識到不對, 扭頭一看,果然,路望遠已經合上了眼睛, 正在閉目養神。

傅成北獨自尷尬兩秒,撇了撇嘴,終究沒舍得打擾,在心底罵了句懶狗,收回了自己先前放蕩的手,插進兜裏,閉上眼也小憩起來。

路望遠其實沒想著睡,之所以閉眼,是怕在考慮事情時,被傅成北率先察覺出什麽。

自從得知傅成北對他也有特殊感情,他近期幾乎一直沉浸在愉悅之中,要不是先前在宿舍門外無意聽到傅成北和賴戎的對話,他都快忘記自己高一時提交的入伍申請。

彼時由於戶口問題以及他經常破壞傅成北和Omega的來往,使得他們關系降到冰點,變得劍拔弩張。

自然,這都是傅成北單方面認為。

而在路望遠眼裏,無論發生什麽,傅成北永遠都紮根在他心底,屈曲盤旋的虬枝早已將他的心臟層層包裹,再沒有旁人進入的可能。

但那時候他也清楚,盡管傅成北表面對他張牙舞爪,其實內心深處是有他的,對他的感情也從未變過。

可能前一秒兩人還在對峙,但只要有人說他一點不是,傅成北就會立即轉移攻擊對象,就像雞媽媽護小雞,非得出氣了才罷休。

而也正是如此,路望遠逐漸深深意識到,自己那不知從何時破土發芽的特殊感情,是不可能有看見陽光的那天。

他之於傅成北,只是一個不聽話處處惹他生氣的弟弟,再無其他。

他也想過跟傅成北好好相處,安安分分做個敬愛兄長的好弟弟,然而那要命的占有欲卻總是按捺不住,一旦發現傅成北有親近哪個Omega的可能,他就會不由自主過去橫插一腳,使得兩人關系愈發僵冷,令他一度害怕傅成北終有一天會徹底厭棄他,將那層屬於兄長的憐愛也都蹉磨個幹凈。

就是這時,他有了逃避的念頭。

他想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一個沒有傅成北、可以困住自己的地方,一個從小到大他都想去看看的地方,一個埋葬了他雙親血肉的地方。

也許這樣,他才能被傅成北牢牢記掛在心裏,做他唯一的弟弟。

即使這不是他所憧憬的關系,卻也好過被厭棄帶給他的惶恐。

為了自救,他終究還是提交了入伍申請,進展很順利,高二開學前他的申請被批準。

可意料之外的是,自從唐蘇的事過去,他和傅成北的關系竟是迅速回暖,變得親近,一直到學期末,他震驚地發現了傅成北對他並不純粹的感情。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被盤曲錯節的虬枝纏繞的心臟癢癢的,像是被剛生長出來的細嫩花瓣輕柔撫摸,被親吻,那一刻,他忘記了所有,腦海裏只有一個念想,便是讓傅成北聽懂自己的心跳。

他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心急就令那朵剛盛開的小花縮回去,他逐步引導,逐步暗示,終於,在牽手穿過小巷的那晚,他站在深淵巨口的罅隙,等到了傅成北義無反顧的擁抱。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傅成北突如其來的回應沖昏了頭腦,不然怎麽會忘記那頁審批通過的入伍申請。

這不是一份普通的申請,它承載了太多東西,不單是一年前那個仿徨迷惘的自己,還有他想要靠近的早已逝去的雙親。

撤銷申請並非不可能,但他做不到以兒戲的姿態去對待它,同樣他也不願再瞞著傅成北,傅成北有權利知道,眼下最合理的解決辦法,就是找個合適的時機坦白。

只是,傅成北會同意嗎……

思及此處,路望遠緩慢睜開眼,看向他旁邊座椅上的人。

傅成北已經睡著了,垂著腦袋,他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對此刻的睡眠環境極度不滿。

路望遠心下一笑,暗道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矜貴。

他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見老師同學都閉著眼睛,於是擡手把傅成北的腦袋按到他肩上,見人眉眼終於平和了,他才轉頭看向暮色將臨的窗外,少頃又把手插進傅成北的口袋,握住了他溫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