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江善果是在一個深夜醒來的。

他睜開眼時首先看到的是荊沉玉月色的廣袖。

荊沉玉位列劍君,又是修仙世家首座荊家的天之驕子,穿戴都是天下最好的,那微涼如水般帶著些重量的布料劃過面頰,讓江善果很快清醒過來。

他鼻息間滿是這位前準姐夫身上的冷檀香氣,波動起伏的心情莫名平靜下來。

“君上。”他開口,嗓音沙啞,撐著手臂想起來,被荊沉玉輕描淡寫地阻止。

“不可。”他並未看江善果,只冷淡說,“躺著。還不是起來的時候。”

江善果於是不動了,他躺在那,想到昏迷前阿姐那個復雜的眼神,有些擔心道:“我阿姐呢?她可還好?她入魔的事都是因為我,當時我被妖君抓住,妖君說了很多話刺激她,她又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才……”

“你母親的為人本君甚為不喜,但她有句話並未說錯。”荊沉玉放下手裏的銀針,望向江善果,“江善音入魔是早晚的事,此次遭妖族綁走只是個催化劑。”

“……君上是什麽意思。”江善果唇色發白,顧不得自己好與不好,強撐著起來,“我要去看阿姐,阿姐肯定出事了!”

“你不必去了。”荊沉玉站起身,漫不經心地為自己施了逐塵咒,“她已經走了。”

“走了??”江善果錯愕回眸,一時不知該松口氣還是失落,“阿姐走了?她去哪兒了?”

“本君若知道她在哪裏,你恐怕更要擔心。”荊沉玉語氣淡漠。

江善果輕咬下唇,憔悴的臉上掛滿了憂思:“君上,你幫幫我阿姐,你們怎麽說也是青梅竹馬,有過那麽多年的婚約……”

“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

荊沉玉丟下這句話就要離開,江善果急忙跟上,卻因為身體虛弱腳一崴險些摔倒。

他扶著桌子撐住,臉色蒼白:“君上,我……”

“你若真想要為你阿姐做些什麽。”荊沉玉站在門口,頭也不回道,“那便將你自己照顧好,這是你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從江善音入魔開始,他們就注定背道而馳。

江善果是江家未來的家主,是西京未來的掌權者,他不單單是江善音的弟弟,他有很多身份,那些身份由不得他永遠任性下去。

他還小,大約是出生到今日,第一次需要面對這樣的境地。

但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他總要學會長大。

荊沉玉走出門就看見了焦急等待的江夫人,江夫人一喜:“君上,果兒可是沒事了?”

荊沉玉不說話,只是要走,江夫人不敢攔,本能地想進屋看看兒子,卻聽見已經走遠的荊沉玉冰冷殘酷的傳音。

“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你若要進去刺激他,請便。”

江夫人放在門上的手一頓,怔在那裏許久,終是未曾推開那扇門。

昭昭在月洞門外等他,他一出來就見到了。

她不知在想什麽,有些神不守舍,他到了跟前都沒發覺。

荊沉玉也沒開口,任由她發呆,直到她將視線移到他身上,看了一會慢慢說:“他醒了?”

他應了一聲,垂眸整理衣袖,昭昭眯眼看著,他實在很注重形象,無論在哪裏都力求整潔持重,就像……像一只很愛打理自己的雪白波斯貓。

“善音的事你怎麽和他說的?”昭昭凝著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又或者說,他身上沒有什麽地方是不好看的,就連……最私密的地方,也生得那樣好看,和她印象裏的完全不同。

荊沉玉覺得她視線有些熱,整理衣袖的動作頓了頓,慢慢停下,將手負到身後,略顯焦躁地握緊了拳。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關於別人的事,他總是過於淡漠和苛刻,“我自如實相告,之後如何,理應他自己考慮。”

說的也沒錯,這些事江善果遲早要面對,只可惜了她在鎮魔淵做的事,到底還是沒有挽回江善音,她還是入了魔。

但也是有點用處的,至少江善果還活著,如果江善音入魔的事證明劇情無可改變,總會以其他方式扭轉回來,那江善果的存活就說明這裏面還是有漏洞的。

她還是可以爭取的,不論是為別人還是為自己。

“這個還你。”昭昭化出驚寒劍,這是他之前給她防身用的,現在可以還給他了。

荊沉玉卻沒有接。

他擡眸,泛著淡藍的桃花眼睨著她,眉心朱砂痣藏在抹額之後,雪色的抹額上嵌著紅玉,倒和那點朱砂痣有異曲同工之妙。

“怎麽了?”昭昭有點不自在,感覺雞皮疙瘩都被他看出來了。

“你的東西還給你,這有什麽不對嗎?”她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去躲他的視線。

荊沉玉探過手來,卻不是接驚寒劍,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