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上萬人的隊伍最終安全地到了盛國寺,路上沒有遇到半分波折。

到地方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一幹和尚則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多時,太皇太後與為首的主持似乎認識,親自走下鑾駕去打了招呼,姜悟懶得下去,就癱在上頭等人來搬。

也許是談到了姜悟,那留著白胡子的住持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恭敬地作了個揖,姜悟合目沒有看他。

天子下了鑾駕,坐上四人擡的小轎,被眾僧迎入寺內。

安排的房間很是寬敞幹凈,可再寬敞也比不上太極殿,齊瀚渺一摸那床,就立刻命人多鋪了兩層褥子,還止不住地為姜悟心疼:“這樣的床,陛下可如何睡的安生。”

姜悟開始一個接一個打哈欠,打哈欠累嘴,他的精神就越發顯得萎靡不振,喪喪地道:“寬衣。”

雖說車內盡量做了減震措施,可這一行就是一整天,路上難保不被顛簸到。當然主要還是他身上的龍袍,實在是太重了,冕旒壓得他腦袋擡不起來,腰間的玉勾也有隨時會掉的感覺,如果說姜悟不想上朝的最大原因是早起,第二原因就是這身行頭讓他接受不能。

“馬上好,馬上好。”齊瀚渺命人把他扶著坐下,在旁邊催促:“快點,再加一層褥子,你們怎麽回事兒,哎呀……”

他一把揪開了宮女,自己上前撫平了褥子,然後讓人把姜悟搬到床上,親手來給他寬衣,道:“寺中條件簡陋,陛下可能得委屈一下,等咱們回宮就好了。”

姜悟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兩層床褥的軟度,感覺還可以接受,便沒有出聲。

明日才是三月十五,他們要在寺中歇息一晚,然後再去禮佛。

寬衣之後,齊瀚渺又給他擦了手臉,姜悟實在困得不行,直接便睡著了。

往日沒覺得那龍床哪裏好,如今離開了才發現不對勁,那龍床,似乎比這張要軟,往日躺上去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微微下陷,但這張就是平平板板,身體擱上面一放,下方皮肉都要被壓平了似的。

“殷無執。”

“陛下,陛下醒了?”齊瀚渺湊過來,道:“世子殿下在寺門口守著呢,陛下要不要把他喊進來?”

盛國寺建在半山腰,寺門口風很大,殷無執手握佩刀,正在來回巡邏。

他的目光時不時會越過圍墻,一眼可以看到天上半圓的月亮,他在院外,那月亮則在院子裏,只能遠遠地瞧著。

少將垂下睫毛,心情難掩失落。

姜悟身份太過貴重,以他所在的地方為中心,小院是定南王和左武侯在守著,盛國寺的前後門是殷無執和左昊清在守,除了這兩層之外,還有一層守山的,說是裏三層外三層毫不誇張。

他只是守個寺門,其實已經算是天子近臣了。

“殿下,殿下?”

殷無執猝然擡眼,便見齊瀚渺正笑吟吟地對他招手:“陛下請世子殿下過去。”

身邊還有其他士兵在,殷無執下意識道:“何事?”

“陛下尋殿下,自是有要事相見。”

殷無執嘴角揚了一下,強作鎮定地邁了過去,一路走到沒人的地方才小聲道:“什麽要事?”

以他的猜測,不是要喂飯,就是要哄睡,也就是齊給使顧忌他的顏面,還說什麽要事,他忍俊不禁,卻聞對方道:“自然是朝廷機要。”

兩人很快來到了一處院子,齊瀚渺道:“殿下要見陛下,還是先把佩刀摘了。”

殷無執隨手把佩刀遞給對方。

那廂,姜悟正坐在桌子前盯著桌上的白粥。在此前,他並不知從,白粥與白粥的差別居然會如此之大,宮裏的白粥總是能煮出一層濃稠的米漿來,裹著軟糯的米粒,香軟可口。

但這寺中的白粥,竟是寡淡至極,白米流入喉間,甚至有些刮喉嚨。

齊瀚渺去喊殷無執還沒回來,其他人也沒那個本事為他更改膳食,畢竟從今日起,太皇太後吃的也是這樣的東西。

姜悟想吃蛋羹。

耳邊傳來動靜,齊瀚渺很快走了過來,臉色微微凝重地湊近姜悟:“殿下不在寺門。”

姜悟道:“去哪了。”

“士兵說,殿下被奴才喊走了。”

“哪個奴才。”

“齊瀚渺。”

姜悟略略明了,看來是母親動手了,但願殷無執吉人自有天相,如果他能扛過去最好,若是扛不過去,那就說明歷史已經被完全更改,喪批也就不必強行活著了。

他道:“十六,去看看。”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一聲痛呼,姜悟伸手按住輪椅:“齊瀚渺。”

後者趕緊把他推了出去。

小院門口,定南王和左武侯正在撕扯殷無執的臉皮:“會不會是易容?”

“武侯不認識也就罷了,爹連兒子都不認識了麽?”

“我兒子沒理由來尋陛下。”定南王理直氣壯,見左武侯去檢查殷無執的左耳,唯恐自己落於人下,於是又揪著殷無執的右耳開始檢查:“好像是沒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