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3頁)

殷無執握緊了手指。

“先帝按下了這件事,不許任何人交談,說他會解決。”太皇太後又嘆了一聲,道:“後來,姚姬果真沒有再動過陛下。”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被關了禁閉又打了板子,定是知錯了。直到後來前皇後病死,文太後入宮成為繼後,有一天,先帝親自抱著昏迷的姜悟來到了她的寢宮,讓她睡著。

殷無執上前一步,追問:“她又對陛下做了什麽?”

“太醫查出,陛下身體裏很多出血的地方,是針刺所致。”針刺,便看不出來了。

殷無執想知道,先帝在想什麽,為何不殺了那個女人。

太皇太後道:“先帝不光沒有殺她,後來臨終前,還要我等發誓不許找姚姬的麻煩,因為她無權無勢。又因怕陛下恨極殺母,先帝反復詢問陛下,能否在接了皇位之後,不再追究母親之罪。”

就好像,給姜悟皇位,只是一個賄賂,他的目的只是為了保住姚姬的性命。

姜悟答應了,他對自己的父親寬慰一笑:“她永遠都是兒臣的阿娘。”

“皇帝是個善良的人,他不光原諒了姚姬的罪過,還對哀家孝順有加,也曾多次不顧性命救過身邊人,甚至可以為了一個百姓的孩子,冒死沖入火海,在他心裏,別人永遠比他自己重要。“

“你以為,陛下為何如此受老臣喜愛?你以為,他又是如何,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得哀家這般費心?殷無執,皇帝一定是要好起來。”太皇太後一字一句地說:“只要他還在那個位子,就一定是個好皇帝。”

殷無執不在乎姜悟是不是個好皇帝。

他把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只想知道,姜悟在接下那個皇位的時候,在想什麽?他有沒有高興過,因為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如果他高興了,那麽在先帝提出,讓他不要追問姚姬的罪責時,他又在想什麽?他有沒有覺得委屈,有沒有覺得,這就是你給我江山的代價?

太皇太後還說,姜悟在剛登基的時候,十分勤勉,日日卯時便起床梳理奏折,不批折子的時候,也會研讀兵書,推測戰事。

他就像個不知疲憊的機關,忙碌在所有人的視野裏。

每一面都如聖人一般完美無瑕。

“陛下,想不想出去玩?”殷無執仰起頭問:“臣抱陛下出去玩,好不好?”

姜悟:“不。”

他懶得動。

昨天做的夢讓他感到了由衷的疲憊,雖然那可能只是原身的經歷,並非是他,可他還是覺得很累,心累。

他在世間遊蕩上千年,都沒有見到過活的得這樣累的人。

他看到對方為了讀書而讀書,為了習武而習武,為了幫人而幫人。他看到對方秉燭夜讀,翻看書信,然後取出木質模型,推論前線戰事。

明明前線是別人的戰場,他也要橫插一腳。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聽到了對方的心聲:消耗掉,把自己消耗掉,消耗得一絲不剩。

然後,就誰也不欠了。

如果來這世上一遭,一定要活的有意義的話,那麽就為了有意義去活,哪怕那個意義只是別人賦予的。

……可惡啊。

喪批感到絕望。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可怕的人。

做個喪批不好麽?躺平什麽都不幹不行嗎?難道什麽都不做,還怕能永生不死不成?

這個原身分明和歷史上完全不一樣啊。

姜悟開始沉思,難道這是一個死循環?歷史是因為得到歷史答案的喪批來到這個世界才變成這樣的?

……所以歷史上的一切,都是喪批做的麽。

喪批暈乎乎地癱。

這個鍋好大,好重,喪批不背。

他身體忽然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殷無執道:“上回想送給陛下的禮物,沒來得及,今日便去吧。”

“不動。”

“不需要動。”

殷無執看到他的腦袋又開始自由下垂,本想讓他自己把頭靠上來,又覺得他懶得聽,便蹲下來把人放在膝蓋上,再伸手將他的頭放在肩膀上,重新抱起來道:“這樣會舒服一點。”

喪批覺得耷拉著也挺好,還不容易得頸椎。

殷無執命人備了馬車,把他放在車內之後又下來去拿了件大氅,回來的時候,喪批已經扭曲著在馬車內癱了下去。

就像一塊融化的蠟像,烏發黑眸透出一股死寂的可怖。

齊瀚渺探頭看了一眼,便縮回腦袋,道:“陛下今天看上去,好像比之前還要嚴重。”

“嗯。”殷無執走進去,把死寂的蠟像拉起來摟在懷裏,扶正他的腦袋對著自己,一邊命人趕車,一邊問他:“陛下現在有沒有什麽想做的,臣可以代勞。”

“朕,想死。”

殷無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