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打把殷無執召進宮來以後,姜悟還從未聽過這樣美妙的聲音。

姜悟第一次發現,殷無執的聲音真的很好聽,撩人心尖子似的。

他終於徹底放下了心。

像殷無執這樣自幼被當做正人君子教導長大的人,可能不太在意個人損傷與榮辱,但如果在他面前對別人做下暴行,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有一只手在輕輕推著他。這一刻實在太過美好,導致身體也成了搖籃,他的靈魂在裏頭晃晃悠悠,飄然若仙。

翌日,喪批的生活一如既往,只需要一個椅子一個毯子,還有天空的大太陽,便可以心滿意足地度過一整天。

他的目光越過屋廊望著宮中的高墻,上方的琉璃瓦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忽然希望自己成為那細微閃爍的光。

就那樣,只是閃那麽一下,猝然誕生再猝然死亡,似乎也挺好。

殷無執到了下午才露面,姜悟已經被服侍吃飽,在屋廊下裹著毯子昏昏欲睡。

齊瀚渺已經跟他說過,殷無執昨天半夜沖進了禦書房,看了一夜的奏章,他的工作能力的確不容小覷,這才不過一天就把姜悟懶政的庫存給處理完了。

“陛下。”姜悟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來,對方的聲音比往常沉穩很多:“明日還有早朝,如果陛下想晚一些去,現在隨臣去禦書房寫聖令。”

姜悟迷蒙著睡眼,懶得說話。

身體很快被抱起來,殷無執直接把他搬到了禦書房,幹凈利落地把紙推到他面前。

為了以後能睡好覺,姜悟乖乖拿起了筆,殷無執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怎麽寫,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上。

殷無執很快把指令收起,瞥了一眼喪喪地把額頭貼在桌上的家夥,道:“臣要出宮一趟。”

喪批改為側臉貼在桌上,擡眼看他。

殷無執道:“不是回家,而是有事要辦。”

殷無執真的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他像是有了什麽規劃似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堅定了起來。

“何事?”

金雅樓,關京第一大酒樓,出了名的宴貴不宴富。

定南王虎著臉被店小二引上了樓,門一推開,對方便立刻溜之大吉。

他大步邁進去,一眼看到殷無執,便寒著臉道:“你小子,如今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見老子都開始挑地兒,怎麽,王府門檻兒配不上您擡足了?”

殷無執笑了一下,給他倒了酒,道:“父親請。”

定南王滿心不悅,還是沒忘往他脖子裏探了探,見那裏幹幹凈凈,才輕咳一聲緩和表情,道:“到底什麽事?”

“兒子想請父親配合做一場戲。”

姜悟怠惰懶政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雖說此前殷無執已經派人去慰問過許多老臣,每個上了年紀的多多少少都有點畏寒,可這都是暗地裏做的,老臣們固然能夠明確天子推遲早朝是為了他們,但年輕官員必有異議。

做事得做周全,哪怕只是區區一件小事。

“什麽?!”定南王聽罷就要拍桌,又擔心隔墻有耳,到底是壓低了聲音,道:“你想讓爹明日上朝是假裝被晨霜滑倒,讓天子好以為了老臣身體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推遲早朝。”

他說:“簡直荒唐!自我大夏開朝以來,就沒有推遲早朝的先例,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麽?一日之計在於晨,有早朝才能叫旁國明白,我大夏百官勵精圖治,各個皆是不畏苦寒之棟梁!要把早朝推成午朝,簡直笑話!你問問百姓答不答應?鳥兒都知道早起才有蟲吃!”

這話早已在殷無執意料之中:“所以父親是不願了?”

“自是不願。”定南王道:“爹每日上完朝回家正好你阿娘剛剛早起,爹要給你阿娘梳妝,還要為她盤發,中午還得送她去尋朋友玩,然後要去軍營練兵,這兩年在關京,爹都是這麽幹的,你若是推遲了早朝,那一大早的你阿娘沒起,爹幹什麽去?”

話是這個理沒錯。

殷無執道:“可陛下如今心神受損,身體大不如前,早起需要很久才能清醒,文太後說希望孩兒留在宮裏助陛下療愈。”

定南王沉默了一會兒,殷無執道:“父親對陛下之事……”

“皇家之事我等外臣豈會清楚。”定南王打斷了他,道:“但不管怎麽樣,早朝不可推遲,不信你去相府,或者去詢問其他的官員,沒有人會答應這件事。”

“父親……”

“既然。”定南王再次打斷他,不容置疑地道:“根源是出在陛下身上,那就應該從陛下身上解決。”

他揚聲,道:“相爺,您說是不是?”

一聲輕笑傳來,陳相徐徐從屏風後步出,誇贊道:“果真瞞不過王爺的眼睛。”

定南王對於自己方才的表現相當滿意,他雖然只是一個武將,常年在外征戰沒真上過幾年朝,但在這關京裏的生存之道還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