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他在這方面一向是比較強勢的, 姜言意只有被迫承受的份。

大腦缺氧,手肘撐在他胸膛上久了有些酸軟,姜言意試圖換個姿勢, 不小心碰到他腰側, 封朔卻突然悶哼一聲。

姜言意連忙退開,目光掃向他腰側:“怎麽了?”

封朔鎖緊的眉頭不成松開, 嘴上卻道:“無礙,一點小傷。”

能讓他悶哼出聲, 顯然不是什麽小傷, 姜言意從羅漢床上起身往外走:“身上有傷盡量別沾酒, 我這裏有紗布和傷藥, 我給你看看,重新包紮。”

姜言意的關心封朔一向是求之不得的, 但今夜他略微遲疑了一瞬,很快就回絕了:“軍營裏的金瘡藥好得快些,我回去讓邢堯包紮就成,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他這樣的舉動顯然是有些反常的, 但他都這樣說了, 姜言意也只好隨他去。

封朔回房後, 解開墨色的外袍, 雪白的裏衣腰側已經被鮮血染紅巴掌大一塊了, 他脫掉裏衣, 纏在腰側的紗布早已被血浸透。

他從抽屜裏取出止血藥和幹凈的紗布, 解開腰上的弄臟的紗布後,瞬間就露出了血淋淋的傷口,那道口子有三寸來長, 瞧著是被彎刀砍傷的,皮肉外翻,甚是嚇人。

知道他受傷一事的人少之又少,眼下是關鍵時期,但凡有一丁點變故,諸侯們都會蠢蠢欲動。

慶功宴上被輪番敬酒,他來之不拒全喝了,也是不想叫人看出端倪。

同明翰國一戰大勝在即,他可不願看到這時候再冒出第二個信陽王。

從慶功宴上回來後直接去看姜言意,的確是封朔是本意,只不過其中也有掩人耳目的成分。今夜王府設宴,諸侯們都是帶著隨從來的,少不得人多眼雜,他還能去看姜言意,顯然是身上的傷不足掛齒,諸侯們得到這個消息,就會忌憚三分,不敢生那些妄念。

封朔把紗布咬在嘴裏,借著臉盆裏的冷水簡單清理了一下傷口的血跡,傷口沾水疼得厲害,他額前已經布滿細密的汗珠,手上的動作卻是一直都很穩,只在傷口清理完畢,灑烈性金創藥的時候,傷口傳來火燒一樣的灼痛感,他才死死咬住紗布,有些痛苦地閉上眼,額角墜落一顆豆大的汗珠子。

捱過那陣灼痛後,封朔繼續無比冷靜地用紗布纏繞傷口。

他不敢叫姜言意看這道傷口,他怕嚇到她,就像當初怕自己後背那道被斧子劈出來的傷疤會嚇到她而選擇用刺青掩蓋一樣。

她已經為他做得夠多,他也不想再凡事都叫她擔心,畢竟這傷在自己身上,叫姜言意知道了,除了讓她徒增擔憂,傷口也不會好得快些。

封朔只清閑了半日,便又一頭紮進了處理不完的公文中去。

他親自率兵追擊明翰國這些日子,衡州積攢下來的公文都有一籮筐。在皇位一事上,他跟底下的人也出現了分歧,封朔想一鼓作氣把明翰國打降了再登基,但各路諸侯和他麾下一些幕僚都言國不可一日無君,讓他先登基。

為此封朔還發了好幾次脾氣。

姜言意知道封朔忙,每日除了飯點,她幾乎都見不到他,有時候連飯點他都還在處理公事,她好幾次問他身上的傷怎麽樣了,他都只說沒事。

這天姜言意受邀去參加衡州貴眷們的賞菊宴,宴會上貴眷們都對她恭維有加,跟從前比起來,熱絡程度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弄得姜言意也是哭笑不得。

京城之困,全靠楚昌平父子解圍,這一記大功,成功讓楚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將來封朔一登基,楚家就是絕對的大功臣。

姜言意本身就得封朔看重,在民間的名望又高,如今家世也起來了,旁人再不敢覬覦她和封朔的這樁婚事,貴眷都上趕著巴結她,姜言意也是這時才從貴眷們口中聽說了長寧侯長女舞劍一事。

她自是清楚封朔脾性的,封朔回來後對此只字未提,大抵也是不願拿這樣的事來給她白添煩擾。

因著在宴會上被貴婦人們拉著嘮嗑了不少,姜言意回王府時就有些遲了,到家時王府的廚子已經把晚飯都給準備好了。

難得封朔也沒在書房忙,而是花廳等她回來一道用飯。

姜言意頗為意外,進花廳後笑著問封朔:“今日這般快就處理完公文了?”

封朔聞聲擡起頭來,他素日裏都是穿深色的衣袍,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件雪青色的袍子,許是衣裳顏色淺了,他身上那股壓迫感似乎也淡了些,但整個人還是叫人覺著清冷不可接近,好似冬末時節松針上還未融盡的雪,乍看輕寒,觸碰了才知道是砭骨的冷。

“還剩了些,用過飯回房再看。”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示意姜言意落座,又問:“怎這麽晚才歸?”

姜言意道:“徐夫人命人排了戲班子,自衡州戰亂以來,酒樓客棧都少有開張的,戲班子也都遷去外地,如今衡州安定了,才又陸陸續續回來。難得聽上一回戲,各家夫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也只得把戲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