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勇敢的方式！

馮鍔回到了營地之後，領了自己的軍裝，找了個幹草堆就躺了下去，他現在只想睡覺，感覺非常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

“呼呼……”

沒人來打擾他，事實上很多殘兵已經鼾聲大作，沒有睡覺的殘兵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回想著羅店的慘烈，就連參謀長梅春華過來看望他們，也沒有得到他們的任何反應！

“死定了！死定了！”

一個殘兵蹲在地上喃喃自語，雙手捂眼的殘兵雙肩不停的抖動，偶爾傳來低聲的抽搐聲，看來這是一個已經快要崩潰的殘兵。

軍隊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縱然敢死營剩下的人再少，可是還必須按照他們原有的建制修整，除非他們得到了整編的命令。

敢死營一連從開始打到最後，是敢死營裏面最慘的一個連，所有的軍官都死了，只剩下了十多個殘兵，他們現在蜷縮在幹草堆上，眼睛全部閉著，只不過有些人明顯是在裝睡，因為他們根本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弟兄們血肉模糊的慘狀！

“你回來了？沒事了？”

馮鍔剛在幹草堆躺下來，旁邊就傳來了驚訝的聲音，是李成林，那個在戰場上一直護著馮鍔的老兵。

“沒事，胳膊上被鬼子拉了一個刀口，護士給縫好了！”馮鍔面無表情，嘀咕著閉上了眼睛。

“沒事就好，趁現在好好休息會吧！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又要上前線，誰讓我們是炮灰呢？”李成林感嘆著閉嘴了，

實際上李成林根本睡不著，他在想著怎麽活下去，現在二十個殺敵人數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中了，他考慮的是怎麽渡過下一場血戰，如果這次羅店的戰鬥算一次的話。

營地裏面喧囂一片，閉上眼的馮鍔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從昨天晚上進入羅店開始，他已經有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閉眼了。

仿佛還是羅店，槍炮聲仍然在繼續，子彈像潮水一樣的撲來，馮鍔死死的趴在地上，躲避著索命的子彈，鬼子猙獰的面孔不停湧現在馮鍔的面前……

“哢嚓！”馮鍔想推彈上趟，可是發現手中的步槍好像變了，變熟悉又陌生，無論他怎麽努力，子彈總是從槍膛裏面滑出來。

“殺死給給！”

鬼子的吼叫就在眼前，步槍上的刺刀在馮鍔的面前不停的晃動，近了，更近了！

“手榴彈！手榴彈！”馮鍔不停的念叨著，然後從腰後摸出手榴彈。

“嗎的？假的？”摸出手榴彈馮鍔才發現，手中的手榴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石塊！

“啊！”

在馮鍔的眼中，鬼子猙獰的面孔越來越清晰，隨著明晃晃的刺刀朝自己捅來，馮鍔發現自己連動都動不了，嘴裏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仿佛刺刀已經透體而過一樣！

“呼呼呼……”

馮鍔一下子坐了起來，劇烈的踹氣，躺在一起的一連殘兵被馮鍔的慘叫驚醒了，睜開眼睛一看馮鍔的樣子，知道這個人是做噩夢了，然後一個個嘀咕著重新躺下！

馮鍔擡頭看向破敗屋子的窗外，發現天已經黑了

“轟、轟……”

“噠噠噠……”

“砰、砰……”

羅店方向的槍聲不停傳來，看來鬼子又開始進攻了，初秋的夜風鉆進屋子，吹拂在馮鍔滿是汗水的額頭，馮鍔感覺舒服了很多。

“怎麽？做噩夢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李成林沒有躺下去，實際上他現在也想找人說話，他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你殺了多少日本鬼子？”

兩個人出了門，李成林找了個由頭，開口問道。

“沒數，應該有十多個吧！”馮鍔臉色蒼白，搖著頭說道。

“那不行，你最好現在想清楚，師部的那幫參謀應該很快就會來了，統計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的戰果，畢竟我們還是罪人。”李成林提醒道，

“那那些死了的弟兄呢？他們的戰果怎麽統計？”馮鍔問道，

“死了的？如果是軍官，自然有政府的撫恤，如果是跟我們一樣的罪兵，那就只有自認倒黴了，沒人會在乎！畢竟我們本來就該死！”

李成林苦笑著，提醒馮鍔他們還是罪兵的身份。

“都是打鬼子死的，憑什麽沒有撫恤？”馮鍔問道，

“不憑什麽？如果不來這裏，恐怕我們也該上刑場了，死在那裏不一樣？也許讓我們死在打日本人的戰場上，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仁慈了，可以贖罪啊！”李成林嘆息著，

馮鍔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畢竟他自己也是一個罪兵，還是背上了逃兵罪名的大罪。

“殺鬼子的感覺怎麽樣？一戰下來，怎麽還做噩夢了？”李成林問著，

“李哥，你們不做噩夢的嗎？”馮鍔反問道，

“那是新兵才有的反應，我？在戰場上的血水裏趟了無數個來回了，早就看淡了！”李成林愣了一下，仿佛在回憶自己當新兵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