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任競年的報紙(第4/6頁)

顧舜華忙道:“常慧,其實你現在犯不著去想這些悲觀的想法,婚姻和愛情不一樣,婚姻是慢慢處出來的,愛情只是婚姻的開始,但是這一場婚姻怎麽走下去,還是得看你和雷永泉的相處。”

常慧點頭:“舜華,謝謝你,你說的我現在明白了,我也謝謝你幫我做的那些努力。我這輩子所有的憋屈都在雷永泉他媽那裏,你那麽教訓了她一頓,我算是心平氣和了,而且我有信心了,她也就一普通人,兩個肩膀頂著一腦袋,我怕什麽呢,我一點都不怕她了。”

她又道:“我就是要追求我的愛情,我和雷永泉就是要在一起,現在他愛我愛得死去活來,他跪在床上給我道歉自己扇自己巴掌,她如果知道了,估計能活生生氣死,她的兒子現在為了我放棄家庭的一切,她又憑什麽反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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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常慧告別後,王新瑞和顧舜華走在胡同裏,王新瑞還是很多感慨。

她嘆道:“常慧性子變了不少。”

顧舜華:“我也說不上來是好還是壞,不過她的變,也不光是因為雷永泉,也因為回來後的生活和工作吧,自從回來後,她壓抑了太久了。”

常慧離開的時候還是初中畢業生,世界是美好的,自己還是一個半大孩子的心態,沒離開過父母。

內蒙古八年的艱苦生活,誰不盼著回來,只是大家心裏以為的回來,是回到初中的年代,回到學生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

但其實,八年過去,北京城的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他們可以回來北京城,卻回不去她們的少女時代。

就常慧而言,她回來後發現弟弟要結婚了,家裏沒她的地兒了,脫離了北京這個世界八年的她根本沒時間和能力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原本歸家的喜悅就這麽毫無準備地變成了不尷不尬的“亟需嫁出去的姑奶奶”,偏偏工作又一直不順利,沒法轉正,不斷地被擠壓生存空間,相親的時候又被嫌棄以前的經歷,這一樁樁的,讓人怎麽活。

王新瑞嘆息:“你說怎麽這樣呢,怎麽回來後一切都變得那麽復雜,我們在內蒙古兵團的時候,條件那麽艱苦,我們不是整天開開心心的,大家一個比一個有幹勁,怎麽回來後,反而愁事一籮筐?按說回來了,我們不是應該高興嗎?”

顧舜華想了想,道:“因為在內蒙古兵團,我們拋棄了這個社會賦予我們的一切身份特征,就像新出生的嬰兒,去開辟新的天地,在那裏,我們全都是一樣的,也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那就是一個伊甸園,沒有高低貴賤,大家睡著草鋪,穿著一樣的軍裝,蓋著一樣的被褥,喊著口號舉著紅旗戰天鬥地,改變那荒蕪的世界。

一起訴說著理想抱負,一起開天辟地無所畏懼,就那麽毫無拘束地談對象結婚,把世俗的一切踩在腳底下。

但是回到北京,就回到了俗世。

王新瑞怔了一下,之後苦笑一聲:“舜華,你說得對,這麽多年來,我們都盼著回來北京,北京多好的地兒啊,內蒙古多苦啊,可是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內蒙古才是我們的天堂,這裏反而是醜陋的人間。”

回來了,常慧醒了,開始冷靜地反思她的愛情了,開始認為她的愛情和婚姻是一場戰爭,而不是無拘無束的揮霍了。

顧舜華:“也不能說是醜陋,只能說是真實,我們回到北京,就是回到了真實的人世間,一樣米養百樣人,這裏什麽人都有,好的不好的,全都有。但我們沒什麽好怕的,內蒙古的艱難是一道人生,北京城裏的人情世故也是一道人生,我們能熬過去陰山腳下的荒涼,就不信在這北京城裏混不出一個人樣來,你說呢?”

王新瑞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說的是,其實咱們趕上的機會也好,接下來咱們國家要改革開放,咱們自己好好地學本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話說得也是豪氣萬丈,顧舜華忍不住笑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咱們抖擻起精神來,說不定還能幹一番大事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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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舜華手頭原本就有五百塊了,現在清醬肉一下子掙了二百,她便拿著這二百塊錢存過去了,看著大紅存折,心裏到底是舒坦。

偏偏這個時候,牛得水找她,告訴她一個大好消息,是關於兩個孩子上幼兒園的事。

其實顧舜華之前就和牛得水提過,玉華台沒有自己的托兒所,但是飲食公司有,只不過距離玉華台和大柵欄都遠,所以顧舜華問問能不能轉托,牛得水就給上面打了報告,這次終於審批下來了。

以飲食公司的名義,將兩個孩子托在大柵欄街道辦幼兒園,這樣子顧舜華就只需要交幾塊錢了,大概一個月省下來小二十塊。

小二十塊,這年頭無論對誰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省下這筆錢就夠他們一家的嚼用,顧舜華徹底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