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那些過往(第4/7頁)

一路前行,他在黑暗中籍籍無名地走過,深夜的街道依舊熱鬧,但每個熱鬧都不屬於他。

他向光亮走去,最終選擇做所愛之人唯一的英雄。

柏生這場連續拍了好幾天,天一黑就開始拍,直到淩晨,不眠不休,但每一次都效果不佳。霍璟無法理解,他甚至模糊地覺得,柏生好像在害怕什麽,不敢深入,只要打破不了這個屏障,就沒辦法繼續。

這猜測有點沒來由的荒謬,但柏生的這場是年假前安排的最後一場戲,已經延期了兩天了,不能再拖延了。

最後一次重拍,已經是淩晨三點,小雨淅淅瀝瀝,工作人員跟著熬了好幾個大夜,卻都沒有任何責怪的神色——因為柏生看上去比他們憔悴多了。

方圓捧著柏生蔫噠噠的臉蛋,是真的急了,他甚至都想說那句完全不符合一個經紀人素養的話,“不拍了行不行?”,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柏生看著他著急的臉,沒說什麽,輕輕用臉頰蹭了蹭方圓黑逡逡的手背。

方圓:“……”

他皺起臉,只是默默再給柏生披上了外套。

其實認識柏生越久,越能發現他的本性,脾氣壞,對誰都一副小霸王的樣子,但實際上很容易依賴別人,也很容易相信別人。喜歡煙火,喜歡熱鬧,在人多的地方睡覺反而睡得更香,生日還是更想要和好朋友家人們一起過——活像個有分離焦慮的小孩子,但柏生從來不會表現出來,也從來不會說。

方圓已經想不起更久以前的柏生是什麽樣子了,記憶模糊成一個平面,無論他怎樣努力回憶都想不清楚。最早時,是一年多前,那時柏生深陷各種黑料風波,方圓當時驚異於他的灑脫,現在回想卻發現不對。

那不是對名聲的灑脫,那是全不在乎。好像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重要,不真實,所以什麽黑料,什麽艱難的處境,他不顧慮,他也不在乎。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柏生甚至會和他撒嬌了。

柏生的聲音響起來了,還是和往常一樣,“方圓,我餓了。”

“餓了?”方圓一回神,為自己方才荒謬的莫名想法感到有點汗顏,“等會下工了帶你吃夜宵。你想吃什麽?”

柏生:“燒鵝。”

方圓:“……行,行。”

能吃總比不吃好!

“準備拍攝——”霍璟的小喇叭聲響起,帶著點疲累,“這條沒過就年假後再繼續吧,這幾天大家太累了。”

方圓有點擔憂地望向他,“你……”

柏生對他眨了眨眼,“這次一定會過的。”

他站起身,走到巷子口,凹凸不平的地面被雨重刷出一個個渾濁的水窪,路燈昏暗光線被時不時飛馳而來的車燈切割得稀碎,柏生的影子在肮臟的泥地上拉的很長,他漫不經心地收了收腿,將褲腳上那點汙臟抹去。

“三、二、一……”霍璟的聲音在遠處響起,“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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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生看著這和自己以前住的片區幾乎一比一復刻的取景,神情還是有些恍然。

太像了。

不、不是像,這就是一模一樣。

這就是為什麽這幾天他無法演好的原因,他不想回憶,可這個地方卻強迫他一次次想起從前。逃避沒有用,至少這一次不行。

雨打濕額發,順著臉頰流入衣領,柏生被凍得輕輕一抖,隨即邁腿向前。

這是一段黑漆漆的路,很少有人會選擇下來在這裏步行,附近寂靜的發慌,只有偶然往來的車輛才能帶來動靜,他走在這兒,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透了五臟六腑,仿佛骨縫裏都滲著涼意。

連天氣都一模一樣。

……柏生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他的十八歲生日,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強迫自己停止。

那年是高三的沖刺時期,雖說還有半年才高考,但學校還是攆得很急——大發慈悲,好歹元旦放假一天,但學生們還得在前一天晚上自修到十一點才下自習。

那時突然流行起了一種叫法,家長們把自己正處於升學階段的孩子們稱為“神獸”,意思帶著點埋怨,高三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全家眼珠子似的捧著,生怕他痛了累了影響學習了,不能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

而這種時候,下自習都到深夜了,除了住校的寄宿生外,沒有一個家長是放心這麽晚讓孩子們獨自回家的,除了眼前這位——

數學老師看了眼面前關掉教室燈,最後一個走出門外的好學生,最終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班長。”

柏生彼時已經有一米八了,清瘦的站在那裏,背脊鮮明地垂眼看他,面上看不出什麽不對,甚至是笑著的,“什麽事,老師?”

老師平時的伶牙俐齒到了現在卻突然報了廢似的,一邊想說“注意安全”,一邊想問“最近狀態”,但思來想去都是些沒有用的屁話,最後臨走前,只匆匆道:“生日快樂啊,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