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夢醒

季央走到院中, 青磚地面已經鋪上了一層白雪,下人在院中掃雪,修剪花枝。

她抱緊手裏的手爐朝沐雲堂走去, 去到才被下人告知秦氏去了佛堂。

秦氏端坐在案後抄寫經文,看到季央過來, 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觀她被風吹紅臉, 顰了眉心道:“竟忘了讓下人與你說了, 可是去沐雲堂繞了一圈?”

季央笑笑道:“不妨事的, 幾步路而已。”

秦氏一直都待她很好, 是個尤為隨和的人。

季央看向桌上鋪著的經卷道:“母親可是在抄正月初一上香時要燒的經卷?”

秦氏笑著點頭,季央將手爐遞給螢枝,輕聲道:“去給我備一份筆墨來, 我同母親一起抄經。”

季央不是會滿嘴說好話來討人歡心的, 但乖巧貼心的樣子讓秦氏很是喜歡,她從案角處拿了一卷經文遞給季央,笑眯眯道:“你抄這個便是。”

季央將經卷鋪開,看著上面的經文臉神色微怔,秦氏給她的是觀世音菩薩求子疏。

秦氏笑語道:“母親沒有催你們的意思,既然是祈福那便都求了。”

季央面帶羞赧柔柔一笑,低頭抄經, 心裏卻思緒百轉。

自圍場回來這些日子,裴知衍待她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他時常會望著她出神, 有幾回她夜裏醒來,發現裴知衍還沒有睡,他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見她醒來,卻只是笑笑把她抱入懷裏。

不止是此,季央紅唇緊抿,心底有一絲酸澀翻動,她還曾發現,在一次貪歡過後,裴知衍將東西弄在了外頭。

她在那之後便留了心,可再沒發現第二次。

裴知衍總有辦法讓她意亂神迷,並在她還昏昏欲睡,擡手不能的時候帶她去沐浴,讓她看不出一絲端倪。

季央低垂眉目,專心抄著經書,安慰自己那次或許只是意外。

秦氏與她說起過年的事,“還有半個月就該過年了,該置辦的都要置辦起來,不如這回你來看看要怎麽張羅,我也好偷個閑。”

季央聽出來,秦氏這是有意要讓她開始接觸府上事物。

季央一時有些猶豫,還不等應下,秦氏已經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你若碰上不會的便來問我。”

秦氏都這般說了,季央也不推諉,點頭道是。

秦氏笑得合不攏嘴,又將年後裴知衍生辰宴一事也一並讓她來辦。

裴知衍的生辰是正月初十,每年到這時,又是過節又是要給他辦生辰宴,秦氏都忙的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來用。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兒媳婦兒來操持,她總算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季央自然記得裴知衍的生辰,她心裏蘊出甜意,這是今生她陪著他的第一個生辰,比上輩子還提前了兩年。

*

冬日裏晝短夜長,裴知衍回到府上已經是掌燈時分。

晚膳兩人是在蕭篁閣用的,季央與他說起秦氏白天交代的事。

裴知衍一聽就知道秦氏這是得了機會就當起甩手掌櫃,估摸以後慢慢的府上事物她都要交給季央來打理。

他淡淡道:“省事的做法,就是你去管事那裏拿歷采買的明細,照著下人去半辦就行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繁瑣了些。”

季央頷首,這都不過是小事,還不至於做不好,她關心的是裴知衍的生辰。

裴知衍卻不以為然,“每年都是這麽過的,你不必聽母親她誇大其詞。”

定北侯府辦宴,不管是什麽由頭,來訪的人都絡繹不絕,莫說是他,就連府上的下人也都早習慣了。

季央卻搖搖頭,“不一樣的,今年可是有我陪著夫君呢。”

裴知衍看向她,他真想撬開她的嘴去嘗嘗,究竟是怎麽做到那麽甜的。

他將筷尖夾著的魚片放到口中,慢條斯理的咽下後才道:“吃飯。”

季央撅撅嘴替他夾菜,一盤子木耳炒淮山,她將木耳都挑出來夾到了裴知衍碗裏。

裴知衍看著季央替他夾到碗裏的木耳,適才還帶笑的眸子一再暗了下去,他語氣不明的問道:“怎麽都夾了給我?”

他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不能喘氣。

季央脫口而出道:“你不是不愛吃淮山,就愛吃裏面的木耳。”

說完她猛地閉上嘴,低垂的眼眸閃爍不定,找補道:“是母親告訴說我的。”

裴知衍默不作聲的用筷尖撥動著碗裏的木耳,眼底被漆黑的濃霧籠罩,他忽然想笑,他以為他自欺欺人的日子還能久一點,起碼不會這麽快就結束。

除了季央他可從沒跟誰說過這樣的話。

裴知衍無比痛恨的想,為什麽她就不能藏的好一點,為什麽要讓他發現。

永遠不發現多好,他可以騙自己一輩子!

挑嘴的是季央不是他,她最不喜歡吃淮山炒木耳裏的木耳,所以他每次都會將木耳夾走,還騙她說自己恰好也不愛吃淮山,與她正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