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跳,第二個金手指來了……

李瑜睜開了眼睛,入目是山洞內潮濕的巖壁,不遠處是樹枝被火焰燃燒發出的細微蓽撥聲,一個穿得灰撲撲的小姑娘正坐在火堆旁打盹,而自己身邊……李瑜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身,微微擰眉朝她看去。

那是個穿著男裝的少女,束起的青絲沾著些許灰塵,一對眼睛微圓,左眉梢上一枚小痣,此時正驚喜地看著他,“您可算是醒了。”聲音清潤,笑顏靈動,像芙蕖花開,像星落如雨。

李瑜目光微微一動,“你是誰?”

李瑜昏睡時,花宜姝仔細端詳過他的相貌,她說他生得一臉薄情相,自覺一點兒也沒錯。這人眉骨高、鼻梁挺,嘴唇薄薄兩片,像鋒利的薄刃,一看這面相,就是那種不怒自威、冷心冷情、高傲自矜的主兒,花宜姝見過許多男人,卻沒見過比李瑜長相更俊美、更鋒銳的男人,倘使他進了花樓,一定是姑娘們最喜歡的那種恩客,床上對著這樣一張臉,心情也能美上幾分,但如果有的選,鮮少有姑娘會選擇讓這樣的人贖出去,因為太冷,也太鋒利了,割傷他自己不要緊,更可怕的是還會割傷身邊人。

不過花宜姝不在意,因為他冷,她只會比他更冷,而且她這個人貪得無厭,她不但要分享他的榮華富貴、他的權勢地位,還要占有他幹幹凈凈的身子和一顆真心。只是這麽一想,花宜姝都覺得自己好壞,也只有這麽壞的自己,才能以卑微之身,踏上萬萬人之上的高位。

但花宜姝沒想到,這人的冷銳比她預想中還要深沉百倍,當他睜眼醒來,用一雙寒星似的眼眸看過來時,花宜姝只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被人從暖被窩裏拖出去扔到雪地裏,又好像冷夜裏被一柄寒刃架在了脖頸上,渾身上下冰冷僵硬。

這難道就是帝王威儀嗎?

掩在袖籠裏的手指微微發顫,花宜姝心裏不由自主生出懼意。但隨著懼意一塊生起的,是她陡然沸騰的野心。她心想:我不比任何人差,倘使我也像李瑜一樣生在帝王家,倘使我也生來榮華富貴高高在上,倘使我也能一聲令下群英響應,那我只會比他更高貴、更驕矜、更威嚴!我運氣差,沒能投個好胎不要緊,眼前就有一條登天梯,只要能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轉瞬之間,花宜姝面上微微僵硬的笑容柔和了下來,心底那點懼意化作了澎湃的欲望,然而這一切,都被她壓在了心底,一絲一毫都不會顯露出來叫皇帝知曉。

見李瑜以手揉著額角似有不適,她身子往前挪了挪,正想要好好表現一番,然而下一刻,一聲呐喊在她耳邊炸開,花宜姝嚇得一個激靈,控制不住身體後仰。

一刹那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的算計已經被李瑜知曉,對方暴怒之下大叫出聲,下一步就是要將她斬首示眾!電光火石之間,她和安墨被押上刑台砍掉腦袋的情景從她心頭閃過,花宜姝面色都白了幾分。

但是很快,花宜姝就發現,皇帝李瑜薄唇緊抿,他並沒有開口。所以,剛剛聽到那聲男子呐喊,只是她的幻覺?花宜姝疑心是這幾日自己過得太驚險勞累所致。沒關系,不打緊,搏一搏,布衣變羅裙,拼一拼,荊釵變黃金。

花宜姝鎮定下來,重新往李瑜跟前挪了挪,然而下一瞬,那男子的呐喊聲又響了起來!

因為剛剛經歷過一遭,這一次花宜姝沒有反應太大,但她仍然眼神發直,身體僵硬。

【啊啊啊……她為什麽又過來?!不要過來!】

【啊啊啊……她為什麽停住不動了!混賬,不要離朕這麽近!】

花宜姝目光僵硬地轉到面前人臉上,李瑜此時並未看她,他俊美的面孔上眼睫微垂,眉心微擰,薄唇抿直,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而花宜姝耳邊,那道男子聲音還在不停響,比夏日裏的蟬鳴還更聒噪。

【啊啊啊……她為什麽一直盯著朕看?她想幹什麽?】

【這裏是什麽地方?】

【朕的軍隊呢?朕的貼身侍從呢?這些人幹什麽吃的?怎麽還沒有找到朕!】

【啊啊啊……地上好臟,這個洞裏好潮!竟然就將朕放在了地上……好臟好臟,太臟了,衣服上全是沙子……】

【啊啊啊……頭發也有點癢,一定是泡了不幹凈的水!】

【啊啊啊……朕要沐浴!朕要換衣裳……】

花宜姝:……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湧上了心頭,她壓抑著狂跳的心臟,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碰觸對方。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李瑜時,那個聒噪的聲音瞬間消失了,與此同時,李瑜冷淡的聲音響起,“你做什麽?”

他銳利的目光投射而來,冷如天山積雪,卻再也不能叫花宜姝心生畏懼,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在她心裏瘋狂地叫囂,然而這一切暗潮湧動,都被壓在平靜的湖面之下。在李瑜面前,花宜姝縮回手,秋水似的眸光羞怯地移開,她聲音輕緩,“您別誤會,只是想為您擦擦身上泥沙。今早,我和妹妹在山上歇息,無意中看見您飄在河水裏,便將您從水裏帶到這兒來,只是男女有別,我們不便為您脫衣擦洗,還望您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