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肥豬,去死吧你

今晚就是花魁紅酥出閣的日子,醉香樓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大老板盯著下邊人來人往,眯縫眼始終如一,死死定在那些嫖客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上。

這時,一名龜公急匆匆跑來,在他耳邊道:“老板,不好了,紅酥姑娘病了!”

眯縫眼睜開,大老板跟腳底燙著了似的往紅酥房間趕,“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病了?”

那龜公滿頭是汗,“說是昨夜裏受了涼,今天起來就發熱了。”

大老板:“怎麽現在才說!大夫呢?”

龜公:“讓人去找了,一時半刻的,哪裏這樣快!”

兩人趕到紅酥房門前,迎面就撞上伺候紅酥的安墨,這小丫頭眼圈又紅又腫,一見到他們就開始結巴,“大、大老板……”

大老板本來就著急,一看見安墨這副德行,心裏更是直往下沉,揮開擋路的丫頭就往裏頭闖。

這會兒已經是黃昏了,屋子裏又拉著簾幔窗戶緊閉,暗沉沉陰森森,還有一股湯藥的苦味。許是聽見動靜,床上躺著的人動了動,聲音虛弱,“爹爹來了,安墨,快給爹爹沏茶咳咳……”

大老板一邊喊著“女兒”一邊沖過去,他走到床邊,就被紅酥的模樣嚇了一跳,只見這一張臉死白死白,嘴唇都起了皮,一摸手臉,滾燙滾燙。大老板心疼得直抽抽,問她,“這怎麽就成這個樣子?今晚還能上台不?”

就聽紅酥聲音沙啞,滿臉慚愧和害怕,“爹爹,女兒不知道,女兒害怕!”她嚶嚶哭起來,“爹爹養女兒這樣大,可女兒還未來得及報答爹爹,女兒還想賺錢給爹爹頤養天年,怎料得命比紙薄,爹爹,女兒恐怕要先離您而去了!”

大老板聽得心頭直顫,他仔細端詳紅酥那張臉,哪裏還有往日三分艷色?這可怎麽好?好豬都要人吆喝,病豬怎麽賣上價?尋常頭疼腦熱都要歇一兩天,紅酥突然病成這樣,說好了今晚出閣,那些達官貴人可都等著呢!這要是放了鴿子,豈不是要得罪人?

這時那個龜公又匆匆跑進來,大老板趕忙問:“大夫呢?”

那龜公滿頭是汗,“常給姑娘們看病的李大夫說是發了筆財,今早回鄉去了,已經差人去城南館子請趙大夫。”

可是城南館子一來一回得半個多時辰,這可怎麽拖得了?

大老板急得嘴上冒泡,再看那躺在床上病懨懨的紅酥,又生出一股火來,這丫頭當年小小年紀就看出來是個俊的,他費盡心思養了這麽多年,好吃好喝供著,眼看就要大豐收了,怎麽說病就病?要不是紅酥平日乖巧沒什麽主見,大老板險些要以為她是故意的。

這時安墨遞上來一盞茶,大老板口幹舌燥的,就一口灌了下去。喝完茶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思量,時不時往床上的紅酥看一眼。

打是不能打,罵更不能罵,就是大夫趕過來,怕也來不及熬煮藥湯了。大老板尋思著,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要上台了,讓人給紅酥多上些脂粉,盡量遮一遮氣色,反正晚上洞房,嫖客也看不大清楚。

他想了又想,忽然在床邊坐下,對紅酥道:“我思來想去,你身體嬌弱,又到了年紀,是該給你找個人家好好照顧你,不如今晚,看哪家老爺有誠心,我就將你許配給他。”

紅酥擡眼看他,聲音顫顫惹人心憐,“可是贖身的銀錢……”

大老板嘆了口氣,“你喊我一聲爹爹,我自然把你當親生閨女看,怎麽舍得拿銀錢玷汙你呢?”心裏卻想到,他不能得罪今晚的客人,又不能虧了本,而他把紅酥賣得貴,那嫖客說不得也要用一個夠本,肯定會使足了勁兒折騰紅酥,這丫頭平日就嬌弱,如今又病了,捱過去後也要病上許久,這麽一來,他既不能賺錢還要給她延醫用藥,不知又要花費多少銀錢,萬一治不好一命嗚呼,那他豈不是要竹籃打水?

倒不如今晚就把她賣了,好歹過去兩年名聲大盛,定能賣個好價錢!雖說肯定是比不上將她留下來七八年賺的錢,但……大老板仔細一合計,雖說少賺點,但這買賣沒風險,可比給她治病填無底洞劃算多了。

大老板打定主意,為了讓紅酥打起精神免得叫客人看出端倪,又說了許多安撫勸慰的話,連站在屋子裏的龜公都以為他真心把紅酥當女兒看待了,紅酥自然也感動得淚水漣漣,“爹爹這樣待我,女兒真是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她身子稍稍轉向內側看了一眼,“女兒以後怕是不能再侍奉爹爹了,這幾年我攢了些體己,出閣前,就都……”話說一半,她撐起身子看了眼龜公。

那龜公立刻識趣,轉身退了出去,離開前還合上了房門,安墨也退到了門口,趁大老板不注意,悄悄拉上了門閂。

這時,紅酥已經從床榻內側拿起了一只沉重的匣子,“這個,是女兒這些年攢的幾千兩銀子,以後只能讓它們代替女兒孝敬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