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56 我放不下他。

清水別苑十九層, 深夜寂靜華麗的長廊裏,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抵在門鈴上, 一下一下按著,機械般不知疲憊。

半分鐘後,面前的門被“嘩”的一下打開,裹著睡袍看起來像是剛從被窩裏爬起來的人氣沖沖的在裏面大喊:“媽的大半夜的擾民知不知道……”

叫罵聲在看到來人的面孔時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鶴爵?!你怎麽來了!”

鶴爵沒有看他, 側身徑直走進去。

“我靠?”程景一臉懵,往旁邊的長廊看一眼,確定外面沒有其他人了, 嘀咕著把門關上。

回到廳裏,看到鶴爵熟門熟路的窩進了沙發,就那麽癱在上面,毫無儀態形象, 身上的大衣脫掉扔在旁邊,皺巴巴的掛著,一條長腿支在圓幾上, 半垂著頭, 側臉在光影下疲憊不堪。

程景覺得自己的眼睛怕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這個頹裏頹氣的男人還是他平時認識的那個鶴爵嗎。

他那點子半夜被人驚困的怒氣也在鶴爵這個模樣前消失殆盡,系好睡袍帶子, 走過去看著他:“你怎麽跑清水來了,還挑這麽個點,萬一我不在這呢。”

清水別苑是炎城少有的幾個高档富豪住宅區,極近奢華,這房子程景前年買的, 一年也沒機會來幾次,為的是平時不想在程家本宅被人煩,出來暫時避世透氣用的,當然,偶爾還有點別的放松用途。

他剛回國沒兩天,暫時還不想去公司被那些大大小小的事纏身,所以才先來這裏緩緩。

這個地方他也只讓幾個要好的朋友來過,鶴爵和宋琰都在其列,物業那裏一早登記了他們的車牌,這大半夜的鶴爵能進來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現在的鶴爵狀態看起來實在有異,程景怪好多年沒見過他這麽消沉的模樣了,一時也覺得新鮮:“你說來就來,萬一我不在這,或是正在忙別的什麽事,又正好被你撞上,多尷尬啊。”

程景有意想要調起他的情緒,故意說了句玩笑話。

沙發上的男人卻像被堵了耳朵一樣,一言不發。

得,程景不費這功夫了,走去吧台想先給他倒杯水。

男人低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給我酒。”

程景腳步頓下,嘆氣,又折向旁邊的酒櫃。

他拿了兩個杯子,雖然這幾年他有了養生的覺悟,早就戒了半夜酗酒的壞習慣,可今天看著多年好友這樣,不陪他喝一點也有些過意不去。

程景在他對面坐下,剛把酒倒好,就被人奪走他手裏的杯子,仰頭一口悶了幹凈。

程景傻眼,“草”一聲:“這酒烈著呢,你悠著點。”

鶴爵沒吭聲,燒喉嚨的烈酒滾進他的喉嚨,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空掉的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

程景沒脾氣,又給他倒了一杯。

鶴爵悶聲喝了三杯,這烈酒沖頭灼胃,酒量再好的人也禁不住這麽不要命的折騰,第四杯時程景按住了他的手腕,鶴爵擡眼看過來,深黑的眸子裏死氣沉沉。

程景咬牙罵道:“我他媽還沒倒回來時差,覺都沒睡夠,不想再累個半死給人收屍。”

鶴爵濃黑的睫毛落下來,側臉的肌肉微微顫動,他終於把手放開,靠到身後的沙發上。

程景舒口氣,這才注意到他右邊臉頰那可疑的痕跡。

“哎”一聲,像找到了今晚鶴爵情緒異樣的源頭:“你臉上怎麽回事啊,不會是被你那小甜貓撓得吧。”

鶴爵沒說話,程景便當他是默認了。

“嘖嘖”的搖頭,還有些幸災樂禍:“鶴爵你行啊你,這小甜貓到底是什麽國色天香,人間尤物,能把你迷得把人往天上寵。”

這巴掌印,雖然看著快消了,可不難想象剛印上去時有多觸目驚心,這可是鶴爵哎,業界讓人聞風喪膽的鶴家私生子,手段雷霆的商界大佬,這樣的天之驕子,瞅著你的眼神都是睥睨又悲憫的,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竟然會允許什麽人動他的臉。

玩命也不是這樣玩的啊。

現在被包養的小情都喜歡玩這麽刺激的嗎。

即使程景心裏如何翻滾獵奇,對面的鶴爵依然不接他的話茬,垂眉斂目,冷的像座冰雕,頗有些高貴冷艷那味。

他討了個沒趣,也端起酒杯,這酒夠烈,一口下去,反而勾得人想去紙醉金迷。

他酒量不怎麽好,喝了會便有些微醺,對面的鶴爵跟塊木頭一樣,半天了也不見他說一句話,似乎過來也不是找人消遣排解的,就是單純找個清凈的落腳地讓他擱這悲傷春秋。

不讓他喝酒了他便想點煙,打火機在手裏轉了個圈,火苗剛竄起來,就被程景在對面喝住了。

“老規矩啊,我聞不得煙味。”

他屋裏連個煙灰缸都沒有,就算有,誰要是敢在他面前吸煙,他能拿煙灰缸把那人的頭砸進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