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瓦剌使者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到看台前緣去等待了。

阿哈魯觀他們急切的模樣,端著酒杯冷嗤道;“擅獵鹿的可不是只有你們小王子,烏珠公主亦是草原上的好獵手。”

因今春的戰爭,瓦剌與韃靼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也就是此刻在大燕的地盤上,才勉強能維持表面無事。

但不能動手卻不代表不能動嘴。

聽出阿哈魯語中的挑釁,瓦剌使者立即滿面譏諷道:“烏珠公主的美名我們也有所耳聞,她獵鹿的功夫怕是遠遠不及她獵男人的功夫。”他還重重在“美名”上加重了語氣。

瓦剌與韃靼彼此爭鬥多年,互相之間那點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烏珠公主也就是騙騙不知底細的大燕人了,如今草原上誰不知道這位草原明珠是顆“黑珍珠”?

眼見兩個使團互不相讓,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嘲諷,大燕的官員們都默契地保持緘默,只拼命豎著耳朵聽他們互相揭短,偶爾交換個眼神,眼底滿是興奮。

誰也沒想過這會兒出來的會是大燕人。

不論是韃靼還是瓦剌,都是馬背上的部落,他們世代逐水草而居,騎射於他們而言已經是本能。而大燕這些年來重文輕武,差一些也是常事。

反正丹犀冬狩也不是第一次輸了,只要不是墊底,輸得體面些,也不妨事。

看台上的爭吵還在繼續時,疾奔的馬匹已到了近前。

——隆豐帝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疲憊,因為韃靼與瓦剌的爭論,也覺得來人不會是大燕隊伍,便興致缺缺地坐了回去。

是以那千裏鏡又回到了小將手中。

小將一瞬不瞬地瞧著,待看清馬上的人時,眼睛忽然睜大,抖著嗓子激動道:“來得是太子殿下的扈從!”

這一聲喊,如巨石投湖,霎時激起千層浪。

瓦剌使者下意識皺眉否認:“你看清楚了?!”怎麽可能不是他們小王子?!

阿哈魯倒是未曾太過失態,但也震驚地起了身,到看台前緣眺望。

此時那五匹馬已到近前,不用千裏鏡也能看個大概,那馬上之人所穿衣物,確實不是韃靼或者瓦剌的。

反倒是在場的大燕官員還有些不敢置信,紛紛站起身來,探頭去看:“真是太子殿下的人馬?”

“不愧是太子!”

就連神色怏怏的隆豐帝也振奮起來,坐直了身體,眯著眼去瞧:“竟真是太子?!”

他面上是欣喜的,但欣喜之下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看台上一眾人眼巴巴瞧著,就見那五匹馬終於到了看台之下,果真是太子的扈從。

馬上三名士兵下馬行禮後,便開始搬卸馬上馱的獵物。

圍場外有太監帶著人專門清點獵物記錄數量,此時見來得是太子的人,聲音故意擡得又高又尖:“太子殿下獵馬鹿二十六頭,麅子十五只……”

聽到馬鹿二十六頭時,所有人都發出驚嘆聲。

馬鹿警醒,擅奔跑,速度極快,能獵到數只已是不易。如今太子殿下竟一次獵到了二十六頭,這多半是尋到了鹿群,且將鹿群包圓了。

圍獵鹿群考驗的不僅僅是個人的騎射功夫,還極依賴排兵布陣之能。不然便是尋到了鹿群,也無法獵到這麽多。

從前信服稱贊太子的多為文臣,今日瞧著那一頭頭被小太監擡走的鹿屍,觀圍的武將與士兵們也亢奮起來。

吏部尚書盧靖攏著手笑呵呵同一旁的兵部侍郎誇贊道:“太子殿下文韜武略,令人折服。”

說話間目光又瞥到不遠處臉色難看的阿哈魯和瓦剌使者,朝兩方拱了拱手,謙虛道:“未曾想來人竟是太子殿下的扈從,二位也正好免了爭吵,可以歇一歇。或許再等片刻小王子與烏珠公主的人便出來了。”

他言語看似謙虛,但臉上卻全然是揚眉吐氣之色。一番陰陽怪氣的勸慰反倒叫阿哈魯氣得拂袖離了看台。

其他與盧靖交好的官員見狀紛紛搖頭,話裏話外都在暗示韃靼瓦剌小國,輸不起沒氣量,從前韃靼瓦剌的隊伍第一個出來時,他們也沒如此呀!

又將爭了一口氣的太子好一番誇贊。

文貴妃瞧著隆豐帝神色,也跟著誇贊道:“恭喜陛下,太子殿下文武兼備,實乃大燕之福。”眼見著隆豐帝面上笑意幾近於無,她仿若未覺地繼續道:“若是太子能奪下丹犀冬狩的魁首,等歸了京,那些市井間的說書先生怕是又有新故事說了。”

隆豐帝並未接話,但眼神卻暗了下來,已不見喜色。

太子能得勝是好事,但若太子的風頭甚至蓋過了他這個皇帝,就不那麽好了。

其他人正沉浸在壓過瓦剌韃靼一頭的喜悅之中,並未注意到隆豐帝的異樣,但殷慈光坐得近,卻是將文貴妃的話聽在了耳中。

他含著笑,不疾不徐道:“都說虎父無犬子,父皇龍章鳳姿,皇弟遺了父皇風範,自然也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