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薛恕出去叫人時,正撞上了帶著小太監急急忙忙四處尋人的鄭多寶。

鄭多寶體型微胖,這會兒跑得汗都出來了,瞧見薛恕後急忙上前問道:“薛監官,你可瞧見殿下了?”

他原本在殿下身邊伺候著,結果忽然有個小宮女來報說焦園外頭有兩個賓客吵嚷起來了,他唯恐擾亂了宴會秩序,急忙趕去處理。結果趕到後卻發現兩人只是喝多了酒拌了兩句嘴罷了。他見並未發生糾紛,便又趕了回來。

誰知道就這片刻的功夫,殿下就不見了蹤影,問周圍伺候的人,都說只瞧見殿下出去了,身邊未曾帶人,卻不知道去了何處。

鄭多寶在這深宮裏待了幾十年,立即察覺其中恐怕有蹊蹺,急忙帶人找了過來。

“殿下在偏殿裏歇息。”

“那就好。”鄭多寶拍了拍胸口,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咱家去看看殿下。”說著便要往偏殿去。

薛恕見他就要往偏殿走,又擡手將人攔下了:“殿下喝多了酒,吐了幾回,衣服上沾了穢物。鄭公公來得正好,還麻煩你去取套幹凈衣裳來。”

一般宴會上,都會備上一兩套供主子們更換的衣裳,以防席間弄臟了衣裳。

聽他這麽說,鄭多寶便連忙著人去將備用的衣裳取了來。

他捧著衣裳正要送去偏殿,卻又被薛恕接了過去,頓時疑惑道:“薛監官還有事?”

薛恕面不改色道:“殿下喝的酒裏恐怕不太幹凈,正在命人去搜崇智殿。我初來乍到,對崇智殿不熟悉恐有遺漏,還需鄭公公去盯一盯,動靜不要太大。”

一聽酒不幹凈,鄭多寶的眉頭就擰起來了,恨聲道:“這宮裏頭也就這些下作手段了!殿下現下可好?”

“已經無事。”薛恕抱著衣裳往偏殿走:“搜尋一事便勞煩鄭公公了。”

鄭多寶正上著火,聞言自然是無有不應。當即便調了東宮的親信,把崇智殿挨間搜了過去。

薛恕則捧著衣裳回了偏殿。

殷承玉正坐在圈椅上,垂著眸沉思。

他身上只著了白色中衣,因為方才一番折騰,衣襟散開來,露出小片白皙胸膛,與平日裏端方自持的模樣截然不同,反倒顯出幾分前朝名士的風流浪蕩之態。

“搜到了嗎?”瞧見薛恕進門,他掀起眼皮看來,嗓音還帶著尚未清醒的慵懶和沙啞。

“已經命人去挨間搜了。”

薛恕垂著眼上前,將衣裳捧給他。

殷承玉“嗯”了聲,接過衣裳,便去了屏風後更衣。

那屏風是絹布所制,薄薄一張絹布上繡了古人的水墨山水畫。其後的身影隱隱約約投映在其上,越發引人遐思。

薛恕不錯眼盯著那道身影,腦海裏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先前的旖旎時,卻聽屏風後的人喚:“薛恕,過來。”

他急急打住思緒,收斂心神繞到了屏風之後。

殷承玉已經換好了中衣,繁復的外袍就鋪在他之前才躺過的羅漢床上。

他展開雙臂,下巴微微擡起:“替孤更衣。”

薛恕目光觸到羅漢床,又猛地收了回來,不敢多看,更不敢多想。

只快速拿起外袍,一樣樣替他穿戴整齊。

在他蹲下身替自己系腰間玉佩時,殷承玉居高臨下的掃視著他,在瞧見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時,擡手抹了下,輕笑:“有這麽熱麽?”

薛恕動作頓了頓,未答。

埋著頭替他將佩飾整理好,才起身退開一步。

殷承玉哼笑了聲,將換下來的臟衣服扔給他:“替孤洗幹凈。”

話罷,也不理會他的反應,便繞過屏風出去了。

屏風之後,薛恕捧著那身衣裳僵立許久,方才小心翼翼地收攏了手臂,將那白色中衣攥在了手中。

*

殷承玉更完衣,正逢鄭多寶前來復命。

瞧見他臉色怪異,殷承玉眉頭微動:“人找到了?是誰?”

鄭多寶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個名字。

“竟然是容嬪……”殷承玉先是驚訝,隨後便想明白了。

確實該是容嬪。

這宮裏誰都知道,文貴妃和容嬪有舊怨,而下藥的酒又是經了殷承璋的手給他的。就算東窗事發,也只能攀扯到文貴妃母子身上。

這幕後之人心計不可謂不毒。

“孤去看看。”殷承玉嘆了口氣,當先往前走去。

如果這一次是容嬪,那上一世他遭人陷害時,那個後宮妃嬪很可能也是容嬪。

只是當時情況混亂,他本就沒見過容嬪幾次,當時更沒細看對方的容貌。只後來隱約知道這件事被隆豐帝按了下來,他的太子之位被廢,而那個妃嬪也被賜了鴆酒。

如今想來,他五年後回宮,容嬪和殷慈光的名字都成了宮中禁忌,伺候的宮人們在他提起時,表情都戰戰兢兢。恐怕不只是因為殷慈光的身份,還是因為容嬪便是當初那個與他“通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