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6章 小世界的過往(上)(第2/3頁)

盧昌文詫異回頭,只見一和尚腳穿草鞋,緩步而來。

怪的是,此人膚白貌俊,嘴角含笑,卻滿眼含悲;身高約有六尺上下,雙臂奇長。

一身灰白僧衣滿是補丁,卻難掩貴氣,單掌豎起,向士兵躬身回禮,手上一串念珠,顆顆柔潤,華光流轉,入眼就知是這和尚久經把玩之故。

緣木看向盧昌文,點頭示意,“晨鐘暮鼓驚醒世間名利客”緣木和尚突道。

“佛號經聲喚回苦海夢中人”盧昌文默想片刻,緩緩接道。

緣木大師一怔,滿臉欣慰:“小施主與我佛有緣,趕路要緊,不必多禮。”

“大師怎知我要趕路,而非入城?”盧昌文合掌一禮,被和尚看穿之事頗為惱怒,當即出口反駁。

“鄉試已過,小施主臉色愁苦,眼望城外,加上一臉書卷氣,必是鄉試失利,正愁如何面見家中雙親”緣木語調平和,幾句話卻是有理有據,盧昌文張了張嘴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詭辯。

“大師睿智,小子佩服,路途遙遠,需得先行一步,大師見諒”盧昌文放手轉身,大步出城。

沒曾想呼得刮來一陣怪風,雙眼進沙,擡手一陣揉弄,竟弄的雙眼紅腫,眼瞼抽搐,淚流不止。

實不知,百裏之外的村子已是天翻地覆,家中老父陸文鼎此刻亦是雙目泛紅,恨不得擇人而噬。

村中各家也是人人自危,甚至足不出戶,更有甚者夜不能寐。

村口一張木桌,一把木椅,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手執狼毫,對著本名冊伏案疾書。身後官爺滿臉怒容,幾日來村中眾人閉門不出,讓他大為光火。

“沒有軍隊,能在這兒好好種地麽?讓你們投軍,就跟要殺頭一樣!哎哎哎,前兩天村裏死了老婆那家夥叫什麽來著?”官爺突然拍了中年人一把,粗裏粗氣的問了句。

“陸……老三……”中年人顫聲說道,渾身抖如篩糠,臉幾乎貼在名冊上。

“要不是別國來犯,他豈會死了老婆?趕緊寫上。”看中年人寫的慢條斯理,官爺劈手奪過,問清姓名,在名冊上寫下陸定文三字,卻是字如龜爬,難以入眼。

這中年人早些年多虧陸鼎文教授,才能識字提筆,更在州縣之內謀得文書之職,因而對陸鼎文頗為敬重,本想借機拖延,這下弄巧成拙,一時間心中懊喪,悔恨難言,看日落西山,腹中盤算,定要找個機會將名字塗掉。

盧昌文一路走走停停,夕陽墜山時已離村十裏,遠處村舍已有炊煙裊裊,但雙腿如灌生鉛,越走越慢,終是靠在道旁大樹之上,再挪兩步將身形藏匿。

閉眼冥想片刻,猛得睜眼,大步朝村中走去,可幾步之後卻又轉回,如此幾次之後,再次重重靠在樹幹之上,牙齒咬的嘎子作響,心中“垃圾、廢物”等字眼輪番浮現,喉頭滾動數次,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大不了正是挨頓揍,從頭再來而已”盧昌文嘴裏嘟囔著,再次朝著村子的方向挪動,漸漸的步履堅定,大步而行。

此時天已擦黑,道上僅盧昌文一人,也不再擔心遇到熟人,但為保險起見,依然揀盤腸小道而行,稍有動靜就即刻遠離,兜兜轉轉之下竟繞至祠堂後墻之下。

剛要離去,祠堂內連聲悶響讓盧昌文身形頓止,由於屋高墻厚,即便豎耳傾聽依舊語聲模糊,只得貓腰將耳朵貼上墻壁。

等了約有茶盞工夫,卻未聽到任何聲音,盧昌文已有不耐,剛欲起身,一股氣浪透墻而過,只覺胸腹之間如遭錘擊,整個人離地而起,重重跌在地上。

再看祠堂後墻,竟鼓起數個大包,散於墻面各處,這一下直將盧昌文嚇得魂飛天外,也顧不得方向,強撐而起就要逃走。

小命沒了可就什麽都沒了,這點簡單的道理盧昌文還是很明白的。

只是剛一邁步就撞上面前之人,此刻逃命要緊,盧昌文幾乎就要破口大罵,卻聽此人口宣佛號,竟是極為熟悉,借著月光仔細端詳,竟是洛陽城門見過的緣木大師。

說聲快走,上前抓住緣木手腕就欲逃離此地,緣木身形未動,盧昌文卻是向後一個趔趄,差點翻倒在地。

“真是麻煩”盧昌文不耐道。

穩住身形身體半蹲,急道:“大師上來,我背你,這祠堂裏有怪物,遲了可就沒命了”,一邊催促,手心朝上,急速煽動,看來頗為急切,就連心肺些微脹痛之感亦無暇顧及。

“小友好意,和尚心領了,善哉善哉。”緣木開口,聲若清泉,侵入盧昌文心肺,若雪遇朝陽,急速消融,脹痛之感亦有緩解。

盧昌文急道:“善了個哉的,你這和尚,命都要沒了還拽文,真是個榆木疙瘩”,雙眼四處打量,生怕怪物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