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細看之下,宋訾的想法根本就沒毛病,可那是建立在他只是冷宮一個小小的,沒有任何人關心,可憐無助,沒了情郎關照,都會因為生活不太能自理把自己養死的琴師基礎上。問題的關鍵是,他不是琴師,也不是皇帝的妃子、男寵,更不是先帝的太妃,什麽被囚禁在這裏的將軍,他是當今天子!

面對宋訾明亮而堅定的眼睛,司馬彥大腦瘋狂運轉,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無比深刻的認知到,說了第一個謊,就得不斷的用更大的謊言來圓。以前兩個人恩恩愛愛的,不提出去的事情,什麽事都沒有,現在一涉及身份,氣氛就凝滯緊張。

可他現在說自己是皇帝,情郎八成接受不了,指不定還會覺得自己懷孕都是謊言,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他想都想好了,等到自己生孩子的那一天,在那種非常重要生死關頭,握住情郎的手,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小七心腸那麽軟,看在他這麽辛苦把孩子生下來的份上,絕對就能原諒自己。

現在這個時機,絕對不可以。無論司馬彥在宋訾的面前表現的多柔軟,他骨子裏還是那個能夠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天子的暴戾源於他的獨斷專行,早就定好的節點,他就是要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司馬彥冷靜下來,終於抓住了情郎計劃的漏洞:“小七,你想的很周全,但是有一點,你忘記了。”

宋訾問他:“我忘了什麽?”

“你怎麽知道天子這兩個月就會下江南?”司馬彥心想,下不下還不是他說了算。

“天氣越發炎熱,每一年天子都會在這兩個月份去避暑山莊。”宋訾會這麽說,自然是因為他特別關注過皇帝,“你也知道,我進了審刑司,档案裏面有寫,陛下每年都去,而且都是夏至後,小暑左右。京都離避暑山莊也不算遠,大概是四五日的行程。”

這個時代用的當然還是農歷月份,夏至是接近六月,用現代的公歷計算大概就是六月下旬,因為晉國的京都,設立在中部地區,也不算正兒八經的南方,反正冬天冷死,夏天熱死。炎熱的天氣來的沒有真正的南方那麽早,但是到了小暑,天氣就會變得格外炎熱,空氣幹燥,時常缺水,悶熱得非常令人難以忍受,不僅是身體似乎不夠好的皇帝,辦公的大臣也難熬。

所以基本上每一年,天子都會帶上五品以上的朝臣前往避暑山莊,等到七月流火的時候,再歸京都。宋訾對這種事情印象特別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避暑山莊建立的地方就是他的外祖母的家鄉,南江城。

不過外祖母家的大宅院,是在比較繁華熱鬧的都城,離奔流的南江很近,避暑山莊卻是建在山上,南江仙麓山,本朝的文人墨客。都曾造訪過仙麓山,傳聞有修道之人在仙麓山得道升仙。仙麓山的上的道觀也非常靈驗,去仙麓山,是本朝皇帝的慣例,不管是當今天子,先帝,還有上一任皇帝,都是這麽過來的。

他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天子每年去的時候,還有一條必經的水路。因為從京都到南江城,有一條前朝修建的大運河。

不過天子出行,有時候也不一定走水路,可能會兵分兩路,迷惑群眾。畢竟皇帝出行,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都帶上,總是有一些居心叵測的人豁出命來意圖行刺。他整理了那麽多卷宗,發現在天子剛登基不久的時候,出來行刺的人特別多,皇帝出個宮,竟然能夠遭遇四五波刺客。這兩年好一點,路上基本平平安安,很久沒有刺客出現。

“阿言,你在宮中,應該知道的,皇帝下江南,也不只是為了避暑,亦是為了巡查周圍政事,陛下雖然不是日日上朝,政事還算勤勉,況且天高皇帝遠,有的時候地方官員魚肉百姓,逆行倒施,順帶就把這些處理了,所以沒什麽意外的話,差不多這半個月就得做準備了。”

司馬彥道:“可是今年,陛下不是中了蠱毒,剛剛遭遇了這件事情,指不定就停了江南之行呢?”

宋訾搖搖頭:“蠱毒的人,不是已經被抓起來了嗎?也基本上已經沒人再談這種事情了,而且陛下要養身體,去南江城比這裏更好,如果怕水路不安全,那就走陸路,天氣越來越熱了,待在京都,更是難熬,更應該去山上修養,宮裏人員的調動可以看出來,大家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去避暑山莊的事宜了,具體的時間不知道,但我肯定能接到通知的。”

避暑山莊上比這裏可要舒服多了,按照後世的話,山上的空氣中充滿了負離子,住在這裏能夠長壽,很多有錢有勢的人家,過暑假的時候都會拖家帶口去名山上修建的山莊度假。沒道理皇帝年年去,今年就突然不去了。身體不好,更應該換舒服的環境呆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