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備車。”

看到這則短暫的消息的時候,宋訾習慣性上翹的嘴角瞬間下垂,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也沒了溫度。從七略書局正門出來到坐上馬車的短短距離,他甚至都沒多加遮掩,是個人都可以看出來此時此刻這位左相獨子的心情非常不好。

時隔半個月,馬車七拐八拐抄近路,很快進了宋訾熟悉的巷子裏。宋訾掀開車簾一腳,吩咐車夫:“走側門。”

今日受宮城動蕩影響,朝野上下都連軸轉了小半月,大部分官員都沒能正常休沐,他不用刻意打聽,也知道他爹八成在家。現在宋訾心情不好,不想同左相大人上演追逐戲。

“少爺回來了!”宋訾趕來的時候,天還尚早,他院子裏的仆婦小廝正拿著大笤帚掃院子裏的地,一見到自家郎君身影,簡直是喜出望外,大笤帚重重砸在地上,頓時飛起陣陣塵土。

雖說他們的用度都是公中出的,可主子不在,他們能做的事情不多,手上的月銀都拿著燙手。這幾日,宋訾的小院裏都被來回掃了十幾遍,屋子裏鋪設的每一塊木板都被擦拭得鋥光瓦亮。

“司書呢?讓司書來臥房來見我。”

宋訾點頭示意,腳步匆匆入內,他身上穿著的還是離家時候的衣服,本是打算賣慘用的,都沒漿洗過,可若是宋菁的成婚對象也在府上,這一身就不太合適。

等他換好衣物,問訊而來的司書敲響了房門:“郎君,我是司書。”

“進來吧。”宋訾舒展雙臂,任由身後的小廝為他系好衣服上設計繁瑣的配飾,直截了當的問,“阿姊的婚事是怎麽回事?可是已經定下來了?為什麽會這麽快?”

消息只有幾個字,宋訾之所以先回自己的小院,就是為了了解此事更詳盡的情況。

司書吞吞吐吐,眼神略帶閃爍:“姓盧,是翰林院編修,前幾日來府上拜訪過,我聽人家說,他喊咱們相爺老師。”

宋訾松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斥責傳信的司書:“只是拜訪,那你還道急事速回!”信息給的那麽少,他還以為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是要事速回,這消息是我讓他傳的,難道你阿姊的事情不重要嗎?”一長身玉立、豐神俊朗的美中年不請自來,此人容貌俊俏,和宋訾有五六分相似,不是別人,正是宋訾回府時刻意避開的親爹。

“阿姊自然是萬分重要的。”

宋訾說的是真心話,阿言對宋訾而言是未來相伴一生的人,重要性毋庸置疑,可是他相處了足足十八年的家人在他心中同樣重要。宋訾雖然是穿過來的,但是在八歲之前,他只能偶爾回憶起一些不重要的片段,和本地土著並沒有多大區別。

因為他是在八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持續高燒了幾天後才擁有了相對完整的上輩子記憶,知道自己不是簡單的穿越,而是穿書。在書中只占據著非常少的篇幅的左相一家,對男女主來說只是一個令人唏噓的對照組,對他來說,卻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真的家人。

也正是由於他八歲才完全恢復記憶,宋訾八歲之前表現得聰明伶俐,活潑大方,宋明成才會對兒子格外恨鐵不成鋼。而他的雙胞胎姐姐宋菁,因為宋訾大病過變了不少,心中莫名愧疚,對這個弟弟從來呵護良多。受阿姊照顧太多,一家三口在宋訾心中的排位,宋菁和母親並列第一,親爹宋明成放最後。

左相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算你還有點良心,我還以為你阿姊都把你叫不回來。”

看他的神情,宋訾試圖道:“爹,你不生我氣了?這是準備給阿姊招贅了?”

左相向前一步,後背冒出個不大不小的雞毛撣子,往親兒子的屁股上揍了一下,宋訾沒提防,被他偷襲了正著。挨了打的宋訾立馬退了好幾步,一下子警惕心上來。

宋明成知道這是打不著了,本也沒真的打算把獨子打個半殘,便心滿意足的收回手,臉上卻還掛著意猶未盡的遺憾表情,臭小子,氣了他幾次,可算是教訓過了。

宋訾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親爹,沒想到平日裏這麽穩重一人,竟然如此幼稚,陰險狡詐的勁還用在家裏來了:“爹,您不會根本就沒給阿姊相看,騙我過來,就是為了揍我這一下?”

“你這混賬東西我還教訓不得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叫你回來,自然是因為你阿姊出了事?”

難道是突然冒出來個渣男辜負了他阿姊,宋訾拔腿往外走:“阿姊呢?”

“等等,她好著呢,現在你母親那裏說些女兒家的私房話,她日後要嫁人,也是時候多學點東西。你一個男人,好端端摻和什麽。”宋訾十八了,不是八歲小兒,須得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便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弟,有些時候同樣需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