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明顯嗎?”)

說好的明天見, 終歸沒能見。

竇延看著空掉的座位,安靜地坐著自己的事。

直至下學,他才去尋張博士, 問柳遲硯是不是請了假。

如今朝堂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 張博士他們這些在國子監任職的清貴官員不免也憂心忡忡。

見竇延過來詢問柳遲硯的情況,張博士臉色微微一頓, 才說道:“是請了假。”

不過是幽王府的人過來請的,說是柳遲硯生病了不能過來。

這不是幽王頭一次派人過來了,來人絲毫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打算,甚至像是明著告訴所有人柳遲硯與幽王關系密切。

他們還是很喜歡柳遲硯這個學生, 不過想到幽王那性情與那名聲, 心裏終歸還是有點疙瘩。

如今太子地位危險, 接下來幾位皇子說不準會陷入鬥爭之中,柳遲硯和幽王往來過密不是什麽好事。

竇延也是博士們的愛徒, 見他一臉憂心,張博士道:“你別擔心, 不是什麽大病,歇兩天就好。”

竇延點點頭, 回家與家人吃了晚飯, 看著母親與妹妹們的笑臉,又看了看外面逐漸幽深起來的夜色, 最終還是沒走出家門。他知道柳遲硯在哪,知道柳遲硯可能正遭受痛苦, 可他還有需要他奉養的家人,不能不顧一切去幽王府找人。

“兒子, 你是不是有心事?”竇母見竇延一直往外看,不由上前關心。

“沒有。”竇延飛快否認。

“還說沒有, 看你眉頭皺得。”竇母說道,“你爹爹出了事,我不怪他,因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你若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不必顧慮我與你幾個妹妹,我養得大你,自然也養得大她們,娘希望你能一輩子不做後悔事,一輩子都當個光明正大的人。”

竇延聽著母親溫和的勸慰,想到了那龍潭虎穴般的幽王府。連他都這般猶豫,旁人怕是更不敢關心柳遲硯的死活。

竇延站了起來。

“娘,我出去一趟。”

竇母點點頭,倚在門上目送他走入夜色之中。

竇延來到幽王府外,見府門前守衛森嚴,上前自報家門說是想來探望柳遲硯。

他手裏還提著路上買的果脯,看著就很有探病的模樣。

守在府門前的侍衛對視一眼,說道:“稍候。”

竇延便站在原地,等著侍衛入內通傳。

幽王正沉著臉給柳遲硯喂完藥,聽人說竇延來探病,坐在塌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玩起柳遲硯纖瘦的手腕來,口中說道:“你瞧瞧你這一病,竟叫你同窗都急匆匆找過來。聽聽,又是那個叫竇延的,你們感情可真好,你要不要去見他一面?

柳遲硯昏昏沉沉一整天,到此時意識才清醒一些。他聽幽王說竇延來了,怔了怔,才說道:“我想見見他,叫他安心備考。”

幽王神色幽沉。

若是遵從他本心,他定然是直接把那竇延的皮扒了,送上來給柳遲硯見上一見。

可今日他把那教柳乘舟鎮煞曲的大和尚綁了過來,追問那大和尚自己的惡疾為何不再按時發作。

那大和尚端詳他半天,也不知是看出了什麽,雲裏霧裏地對他說什麽“有的人不怕魂飛魄散,只怕心上人傷了心”之類的酸話。

說完便遁走了。

幽王思來想去,莫名覺得大和尚口裏講的“有的人”必然是那惡靈無疑。

至於心上人,那就更不用說了,肯定是柳遲硯。

這樣看來,確實是每次柳遲硯傷了心,那惡靈便拼著魂飛魄散的危險出來搶奪身體。

要知道當初柳遲硯遭遇大火,那惡靈為了護住柳遲硯的魂魄、給柳遲硯留一線生機,硬生生把渾然無知的柳遲硯拽入這個書中世界。

如今柳遲硯的魂魄毫發無損,他自己卻是元氣大傷。

要不然也不可能叫他這個“書中人”窺見天機。

幽王倒想利用柳遲硯把那惡靈多引出來幾次,叫柳遲硯親自讓那惡靈魂飛魄散,可想起白天柳遲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又讓他壓下了這個最符合他脾氣的想法。

柳遲硯這身體情況本來就經不起折騰,多來幾次可能就真的魂歸西天了。

那惡靈死後仍能跟著柳遲硯,他卻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要是沒把惡靈弄死,反倒是把柳遲硯送去和他團聚了,豈不是等同於白白把柳遲硯拱手送他?

瞧著柳遲硯還挺在意竇延這個朋友,幽王便笑了起來。有在意的人便好,越在意就越好拿捏,不怕他不乖乖聽話。

幽王把柳遲硯抱了起來,難得好心地滿足了柳遲硯的要求:“好,我叫人帶他去候著。”說著他便叫人把柳遲硯的衣裳送上來,親自給柳遲硯穿上,又問道,“自己能走嗎?要不我抱你過去?”

柳遲硯想也不想地答:“能走。”他昏睡了一天,被強灌了兩次藥,精神已經好多了。下地後走了幾步,見沒什麽問題便要去尋竇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