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書院

車行半日,停在一座古樸幽靜的山院前。

澄山書院坐落在臨安城西北,此處山林環繞最適合潛心治學。書院以學識論高低無關門第,而程意在其中獨占鰲頭,頗得書院先生賞識。

去年上元節賽詩會,程意更是以一首白山賦拔得頭籌,捧回臨安第一才子的美名。姜鶯倒不在乎這些虛名,她與程意自小相識,訂親成婚一切都順理成章。

山間涼,從馬車上下來茯苓拿過披風哄姜鶯穿上,姜鶯不肯,為了見程意她今兒這身都是精心搭配過的。華美雀紋的煙粉長裙,柳腰微束,裙子剛好到腳腕處,搭配鎏金繡鞋再合適不過。

沒有法子,茯苓只得哄道:“二姑娘忘記了,上回見程家郎君你便穿著這條黛色披風,當時程家郎君還誇好看呢。”

這招姜鶯果然受用,嬌嬌一笑不好意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為其難穿上吧。”

馬車上有姜鶯帶給程意的東西,筆墨書本,還有一張金箔書簽,她知道程意喜歡這個。小鳩將行李取下,姜鶯候在一旁腳下踢著小石子,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姜棟立在她身後,一臉的倨傲:“喲,二妹妹也來了。”

這會姜棟手裏拎著一條腥味陣陣的黑魚,渾身濕淋淋一看就知才從外頭瘋玩回來。姜鶯後退幾步,生怕弄臟自己的裙子。

好在姜棟沒時間捉弄她,剛扮了個鬼臉另一頭曹夫人就喊開了:“棟哥兒,心肝哦——快過來讓娘瞧瞧。”

作為姜府嫡孫,姜棟自小是府中眾人捧在手心的寶兒,走到哪都呼風喚雨,對姜鶯缺少幾分敬重也沒人管教。

曹夫人摟過兒子一番噓寒問暖才想起旁邊還站著個姜鶯。昨日老夫人都交待了,務必讓姜鶯見程意,她這個二嬸也得在旁提點幾句,省的解元郎生出異心。畢竟以姜鶯的腦子,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婚事了,況且若婚事黃了丟的是整個姜府的面兒。

可曹夫人沒空管姜鶯的破事,她笑道:“聽聞書院從汴京請來大儒講學,就在竹林那邊。二姑娘到那兒與程家郎君說說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姜鶯也沒打算和曹夫人一塊,欠身福了福:“二嬸請便。”

幽深竹林中,清泉流淌,連綿琴聲婉轉不失激揚。一處亭子中,坐的是兩位公子。

“今日來的可是明海濟,那是大名鼎鼎的帝師,聽說年初向聖上提出休致,難不成要到咱們臨安養老?”孫仕昀搖著折扇一臉風流,不忘打趣一旁的程意:“不過也說不準,莫非是程兄臨安第一才子的名氣太大,明太師想一睹風采?”

琴聲忽然停了,程意並不言語,顯然心思不在此處。

孫仕昀還在喋喋不休:“要是被明太師看中,說不準直接舉薦你入仕,哪裏還需費勁準備會試。畢竟會試上汴京,誰知道會有什麽變故。”

“不管何種變故,進士我志在必得。”程意這番話頗有幾分傲氣,他已經等待太久,絕不僅僅滿足臨安第一才子的美名。

好友知曉,程意這人家境不好卻是難得的杞梓之才,又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年紀輕輕做了贅婿,否則臨安肯定不知多少風流才子配美人的佳話。

孫仕昀又是一陣為好友可惜,攬過程意肩膀,小聲道:“說真的,年及弱冠沒碰過女人的書院裏頭怕只有你,明天跟我上煙柳巷瞧瞧如何?放心,我出錢。”

煙柳巷中秦樓楚館聚集,夜晚男子路過也能被姑娘拽進屋,久而久之這個名字自帶旖旎氣息。

程意臉色瞬間陰沉的可怕,“你當我是什麽人?”

“自然是正人君子。”孫仕昀聲音低了幾分,嗡嗡道:“怎麽,你當真打算娶那個傻子為妻?娶便娶了畢竟報恩嘛,但守身如玉不必吧。”

守身如玉這個話題敏感,近來簡直是程意的逆鱗。他冷冷掃視孫仕昀一眼,一言不發拿起琴走了。

走了一段,正巧碰見來尋人的姜鶯。不用想也知道,是姜府讓她來提點自己的。恩情,恩情,以前程意不覺得有什麽,如今只覺得恩情如山能壓死人。

遠遠望見他,姜鶯高興地招手,然後便小跑過來了,“程意哥哥,我們真的好久沒見了。”

程意的笑容很淡,“有嗎?我不記得了。”

“上次見面還是冬天,大雪飄飄的時候你來我家拜見祖母。”姜鶯提醒他說,說罷從小鳩手中接過包裹,雙手舉到他面前:“喏,給你的,猜猜是什麽?”

左不過是筆墨金書簽,或許還有一袋銀錢,姜鶯每回送的東西都是這些。

姜鶯舉了好久,遲遲不見程意有接下的動作。她對人的情緒向來敏感,放下包裹小心問:“是一張金書簽,娘親找城西鋪子專門做的,程意哥哥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