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壞蛋

汴京。

朝暉殿中金織點綴,淡淡的龍涎香充斥四周。棋局對弈正是關鍵之處,賢文帝手中的白子遲遲落不下。

沉思良久,年輕帝王忽地擱下白子大笑:“朕輸了,數年不見明澈棋藝精進不休,徹底追不上了。”

“陛下承讓。”

一場對弈落下帷幕,賢文帝又說:“北疆此番戰敗至少能安生十年,由都護府接管北疆事務你也歇歇,正好養養身子娶個王妃。汴京能人異士多,總有人能治你的耳疾。”

內侍魚貫而出,帶起的寒風卷起男子銀色祥雲紋滾邊。那人一身月白直綴錦袍,腰束金絲蛛紋玉帶,身姿筆挺修長,臉上笑容淺淡,溫和玉面下莫名透著幾分難以接近。

最惹眼的是男子右耳耳骨的位置,一顆玄色玉珠點綴其上,平添幾分攝人心魄的顏色。這並非耳墜,而是一眾特殊玉石所制成的聽聲工具。

“北疆制毒手法多變奇特,聽聞你中毒聽力有損朕就廣尋名醫。這段時日賦閑在京,讓他們好好瞧瞧。”

與賢文帝的凝重不同,王舒珩起身拜了拜,看上去不怎麽在意:“臣須回臨安。不過一只右耳聾了便聾了,況且有輔助聽聲的玉珠,其實無礙。”

“明澈——”賢文帝與王舒珩一同長大,待他如同胞兄弟,不喜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讓朕如何向老王爺交待。”

賢文帝出身不高,母妃是見不得光的宮女。少時貴妃專寵三番五次蠱惑先帝弄死他,是老王爺出手相救將他帶回王府養育,就連騎射都是老王爺親手所教。

聞言,王舒珩也正色道:“陛下,臣離家六年,孫嬤嬤說家墳亟待修葺”

話及此處,難免勾起舊事。

賢文帝嘆氣一聲,擺手:“罷了隨你去吧。前幾日朕派袁束前往臨安密探官商勾結一案,他久居汴京恐多不便,臨安是你的地界若有必要還須相助。”

自繼位以來,賢文帝便有意加重商稅擴大朝廷壟斷。臨安商戶聚集,倒是個不錯的切入點。

“臣遵旨。”

賢文帝又問:“明澈何時啟程?”

“今日。”

汴京到臨安水路極為便捷,順流而下兩日可達。

出宮前賢文帝給了許多賞賜,因為榮安縣主生辰將近,皇後拖他送去賀禮。王府下人早早收拾好,待主子出宮直奔渡口,不多時淩江渡口一艘樓船揚帆起航。

這趟水路走的頗為順利,正值開春運河冰雪消融,水勢湍急船上卻絲毫感受不到晃動。王舒珩靜坐船艙中看書入神,不知走了多久只聽外頭傳來興奮地呼喊。

甲板上月華如水,才走出船艙便被傾瀉一身。王舒珩立於船頭,遠遠望見千萬燈火映照碧雲夜景,這便到臨安了。

初春的夜裏有些許涼,臨安漕運發達即便入夜碼頭也極為繁忙。遠遠的,船工們看見一艘赤金大船靠近,船頭旌旗颯颯飄揚,待離的近了,才看清旌旗上書寫的乃是一個“王”字。

臨安姓王的人家不少,不過如此富貴氣派的,只有一家!聯系近年傳聞,並不難猜出船主身份。

不多時船只靠岸,只見流水似的箱子從船上卸下,月色燈影中走出一行人。為首那人身著黛藍錦衣,步伐矯健氣宇軒昂。光是遠遠看著,就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臨安船工或多或少知道當年沅陽王府一案,要不怎麽說風水輪流轉,一朝天子一朝臣,什麽是宦海浮沉看沅陽王府就知道了。

曾經臨安人茶余飯後說道的棄夫,此番歸來渾身都是他們不可直視的榮耀。碼頭短暫的騷動之後很快恢復平靜,不過明日一早沅陽王回臨安的消息勢必傳遍大街小巷。

知道主子有回臨安的打算,數日前福泉就派田七雄先回臨安打理家宅,然而那小子沒辦好差事,方才命人回稟說王府多年不住人荒草叢生,還需再打理一日。

福泉小心翼翼去看主子臉色,好在王舒珩並沒說什麽,下令今夜在驛館休息明日再回王府。

碼頭上人頭攢動,搬運貨物的船工賣力討著生活,他們皆赤膊上陣肩頭扛沉甸甸的麻袋,哼哧哼哧從王舒珩身側走過。

見狀,福泉趕忙護在主子身側,生怕這幫臭烘烘的船工臟了主子衣角。王舒珩卻不在意,他目光緊盯麻袋,忽地蹲下身子從地上抓起一把沙石撚了撚。

福泉不知主子何意,只得跟著蹲下身子,他目力極好卻看不出那沙石到底有何蹊蹺。

他正欲開口,又見主子攤開掌心任由沙石從指縫間流下。王舒珩吩咐:“去找個船工過來,本王有事情問他。”

很快,兩個船工被叫過來問話。

王舒珩無視那兩句青天大老爺,眉眼淡淡看不出何種情緒,聲音在夜風中有絲絲冷意:“麻袋裏是何種貨物,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