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尾聲(十)(第2/3頁)

奚平方才差點成功入定,被王格羅寶一句話打斷,正試著再次收斂神識——可再次收斂神識變得異常困難,奚平明顯感覺自己神識越來越混沌,好像回到了當年剛進潛修寺學入定那會兒,完全控制不住心裏跑馬場一樣的雜念。

他從記憶深處將《經脈詳解》扒拉了出來,試著逐字默誦,剛背兩行,就聽見王格羅寶輕聲說道:“她有一種罕見的神通,能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化霧……”

奚平只覺心停了一拍。

在奚平看不見的地方,他心神一浮動,那骸骨形的神識險些散了,肋骨以上都模糊了,王格羅寶頭上的金光也跟著一路延伸到了後背,後脖頸子畫皮鬼似的撕開,他肩胛、頸椎、肋骨也全變成了金色。

姚啟看見窺鏡中傳來的畫面,心裏一緊:奚平神識已經給邪祟吸走了小一半,如果他全被邪祟“吸”走了,人豈不就沒了!

王格羅寶頂著閃耀的骷髏頭,彎腰注視著奚平的姿勢卻透著說不出的貪婪,他用一種充滿蠱惑的聲音問道:“怎麽,這神通讓你想起什麽人了?果然,這具隱骨會落在你身上,不是沒有原因的。它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是命中注定……奚世子,你信命嗎?”

奚平似乎被“信命”倆字敲回了一點清明,方才幾乎已經彌散的神識正抵死反抗似的,拼命聚攏,兩人之間的金線繃緊了。

與此同時,奚平心裏確準了一件事:王格羅寶肯定不能讀他的心,但明顯能知道他心境平穩還是動蕩。這南蜀邪祟應該是在對他神識施加某種邪術。

隱骨就是附在他神識上的,因他反抗,才在破法庇護下暫時脫身。

王格羅寶沒理由給幫著隱骨……那破骨頭又不會念他的好,那麽只有一種可能性:王格羅寶想通過他得到隱骨!

“我知道你不信。”王格羅寶不給他細想的機會,嗤笑一聲,“你們這一道,自古就有些邪性在身上。”

“那時候,玄門沒有摸索出修行體系,沒有後世那麽多用藥、灌靈、一年開竅的‘速成班’,能開靈竅的都是真正的修行者。他們無人引路,或遭劇變,或經過漫長的摸索和頓悟,幾乎都是有道心的。而元洄身為聖女之子,得天獨厚,據說他小小年紀就遠走他鄉,就是因為母子不合。此人不信天地有靈、萬物有命,不信鬼神不信道,與自己出身的部族格格不入。

“巫們見他身上靈氣逼人,以為他比老祖強,試藥必能成功,他親娘卻知道,元洄引靈早,不過是天資卓絕,他根本沒有道心。打從巫王下手搶奪長生不老丹,復仇聖女就一直在暗中等著,她將成功築基的修士視為活屍,試想……假如巫王在認不出本族煉活屍秘術的情況下,服下丹藥,要麽爆體而亡,要麽千辛萬苦地成功將自己變成‘活屍’,該有多諷刺?在她看來,這才是復仇的滋味。

“至於無辜試藥人……她看見巫們擡了棺材進去,卻只是冷眼旁觀。天下英雄那麽多,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也沒人幫過她不是?誰知陰差陽錯,叫她惡蛟咬尾。”

奚平試圖充耳不聞,神識掙紮得更厲害。

王格羅寶輕輕地“呵”了一聲:“看來你還是不信,那麽接下來的故事,你聽完或許能對‘天命’多一些敬畏。”

“復仇聖女認出兒子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雖天資卓絕,是個靈骨洗練的開竅半仙,但缺了最關鍵的‘道心’。築基丹凝成的真元無處著落,他靈台崩裂,眼看無藥可救。於是聖女用了一個秘法——”

奚平將他的話音當王八念經,《經脈詳解》背完了序章,就在這時,他聽見王格羅寶吐出兩個字:“換命。”

奚平激靈一下,腦子裏的《經脈詳解》飛到了九霄雲外,一頁不差地還給了師父。

他那本來已經凝在一處的神識行將魂飛魄散一般,神識的“軀幹”部分幾乎全被王格羅寶吸走,只剩下兩條腿。

“啊……你當然記得‘換命’。”

奚平死都不會忘。

那是一種決絕的符咒,繪在自己貼身的東西上,同時讓受術人喝下一滴自己的血,就能在受術人受到致命傷的時候以身相代。它不需要多高的修為,別比被保護人低就以至符咒無法生效就行……只要心誠。

當年金平大選,將離將他拉進漩渦的同時,用生辰玉和茶裏的血給他下了“換命”,一步一步將他推到如今這一步。

暗無天日的仇怨,孤注一擲的復仇者,走投無路時主動異化的身軀,崩潰在弄人的造化下。

古蜀之地不知名的聖女,菱陽河邊薄命的花魁。

叛逆離鄉的兒子,懵懂無知的紈絝……

那具骨像一個輪回。

“這位復仇聖女在最後關頭,將自己的血化霧,描繪出換命符,打入元洄七竅。兩人生死顛倒,聖女靈台炸裂,當場身亡。築基的真元炸開,將周遭半仙凡人全體波及了進來,元洄和看守的巫粉身碎骨,到九泉之下跟他們活屍武士作伴去了。元洄卻被包裹在一團印了換命的血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