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有憾生(三十四)(第2/3頁)

而在王格羅寶看來,這事簡直不可思議。

在生死一刹那,還沒有道心的情況下,不被死亡的恐懼與痛苦吞噬,保持強大的求生欲,還能記得住自己來處……這得要鐵石一樣的心腸吧?

修為越來越高、神識越來越凝練還倒算了,王格羅寶想不通他當年是怎麽熬過開竅關的。

凡人的神識比浮沙還虛弱,一個傳說中金平長大的少爺,怎麽可能在那種情況下保持清醒?

除非是那種億萬中無一的執拗人。但那種人堅如磐石,弱點也很明顯,不太可能像這太歲一樣滑不留手。

截斷了太歲與伴生木的聯系,尚且這樣難逮,要是讓此人從這裏逃出去,以後必是平生大敵。

王格羅寶心想:得把他留在這。

此時,奚平和王格羅寶一起泡在南海裏,腦子裏轉著一模一樣的念頭:那貨藏哪去了?

蟬蛻們在天光與劍光下刀兵相見,兩個半邪不正的升靈各自沉入暗處。

這種情況下,他倆誰也不敢放出神識亂掃,王格羅寶想了想,劃破自己的手掌,掌心血跡卻沒有順著傷口往下流,血珠浮起,勾勒出了一個袖珍的法陣。

那法陣只有他巴掌大,卻仿佛抽空了他大半個真元似的,王格羅寶臉上血色驟然散盡,整個人晃了晃。緊接著,法陣上方浮起無數眼睛,蟲子復眼、蛇豎瞳、大獸貓眼、沒有眼皮的魚眼……反正沒有一雙是人的眼睛。

半晌,就在他已經快要跪不住的時候,法陣定格在一雙海鳥的眼上。海鳥的視線飛快滑過一艘陸吾商船,甲板上是魏誠響和兩個太歲。

王格羅寶一把扣住那畫面,在法陣後睜開眼,緊盯住奚平的嘴唇,讀完了他囑咐魏誠響的話。

“抓住你的小尾巴了……居然還在這主動找死,那我就放心了。”

王格羅寶拍散法陣,拿出笛子,人耳聽不見的聲音從海底擴散出去。

有幾分汙濁的水中,一排水藻無聲無息地貼在了魏誠響所在的蒸汽船底,隨著飛濺的水花,少量地粘在甲板和船艙上,盯住了船艙中呆坐的紙人。

和伴生木的聯系斷了,這紙人應該就是太歲聯系他狗腿子陸吾的唯一途徑。

果然,片刻,那紙人不太協調地站了起來,走到飛鴻機旁邊,給陶縣發了一封信。

陶縣趙檎丹接到字條,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了腹稿。

不多時,正要付印的《陶聞天下》接到通知,臨時插一則消息,版已經排不進去,直接單獨印一頁,隨主刊附贈。

寫道是:三嶽懸無長老攜銀月輪南海露面,遭照庭晚霜聯手狙擊,疑兇多吉少。

照庭和晚霜還沒聯手,不要緊,提前一會兒不算造謠。懸無雖然還硬朗,但不妨礙大家先咒他一咒。

自從陶聞天下第一個爆出北歷攻占南礦的相片,又“不慎”流出余嘗的錄音,不說全天下的眼睛——至少整個西楚都在盯著他們。

因為那份錄音,西楚造反軍閥內訌,余嘗八年苦心經營的人脈幾乎毀於一旦。而懸無離開之前,因銀月輪認主、鎮山大陣歸位,三嶽山混亂的靈氣陡然安定,封閉的東衡城門打開,內門修士傾巢而出,來勢洶洶地殺向四方。

各地軍閥——連余嘗在內,都絕望地以為大勢已去。

這時候突然得知懸無和銀月輪離開了三嶽山,並有很大希望死在外面!

這簡直是話本式的柳暗花明。

三嶽除了懸無再無蟬蛻,剩下的升靈們雖然被懸無按頭合作,卻明顯不是一條心,難怪“剿匪”剿得這樣兇,他們在虛張聲勢。

造反軍閥的大供奉們不乏築基中後期、甚至半步升靈的高手,而且人多。

那麽大一座靈山,千秋萬代的靈石資源近在眼前……

貪婪和狂喜讓內訌的供奉們停了手,甭管最後怎麽樣,先搶到再說,遂從四面八方,喝了雞血一樣,一窩蜂地沖向三嶽山鎮山大陣!

與此同時,潛伏在三嶽西座的陸吾徐汝成等人也接到陶縣同僚消息,不動聲色地在裏面開門帶路,推了一把。

鎮山大陣與鎮山神器緊密相連,三嶽山脈一動蕩,銀月輪驟然就不穩了。

懸無立刻感覺到了國內動蕩,暗罵一聲——他來之前確實沒料到支修會出現在南海。

而且別的蟬蛻是順天命而登聖,這位南劍卻是硬劈開雪山劫雲,沖破的藩籬。和當年秋殺一樣,第一個撕開“天規”的人比同等蟬蛻初期強悍太多。

始料未及的懸無一時竟給這小小後輩逼得手忙腳亂,銀月光被照庭壓制,懸無被鋪天蓋地劍氣推到了瀾滄山,砸在了瀾滄新成的鎮山大陣上。

鴛鴦劍陣跟著震顫了一下,侍劍奴趁機斬斷劍陣中三把輔劍,銳不可當的晚霜砸向主劍。

鴛鴦劍陣的主劍幾乎發出一聲哀鳴,劍身上令人無法直視的銘文碎了兩成,劍光驟然黯淡。侍劍奴整個人一滯,主劍上鑲著一顆渾濁黯淡的“石頭”,與整個劍陣氣息格格不入……正是她在那“幻境”中看見的,瀾滄掌門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