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有憾生(三十)(第2/3頁)
銘文卷開,奚平顧不上琢磨侍劍奴被卷到哪裏了,沒去想當年同銀月輪打了個照面就灰飛煙滅的秋殺,無暇琢磨幾乎可以說素昧平生的王格羅寶為什麽會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他甚至來不及估量方才被照庭震碎的經脈長回了多少。
鴛鴦劍陣那幾乎照亮了南闔半島的劍光下,奚平眼裏都是倉皇著仰望天空的人。
北歷駐礦使、陸吾、夾縫求生的民間修士、凡人、百亂民。
無數的人。
他無處退,不能死。
“喀拉”一聲,奚平錯位的脊梁骨合回到原處,撐起千瘡百孔的皮囊。
照庭……
牙關這種不太重要的部位,一向是最後才補齊的,奚平還沒顧上修復,因此他說不出話,只是將手伸向掉落在不遠處的補天劍。
靈台上的碎片與劍身彼此應和,那一刹那,照庭這種他拿起來都覺得吃力卡手的蟬蛻神劍,應了他的心念,徑直飛到他那只剩三根手指的手心裏。
靈台中的照庭殘片裏傳來他師父的聲音,說了句什麽,奚平甚至沒有分神去聽。
師父當年傳劍的時候曾經調侃:給逆徒護法太累,為師大氣都不敢出,稍微有點動靜,那不爭氣的東西就得張望張望。
奚平一直不服——他靈感本來就是主要附著在聽力上的,又不聾,有動靜怎麽會聽不見。
而今,他終於明白了“充耳不聞”與“物我兩忘”是什麽意思。
劍光大熾,支修存在他經脈裏的第二劍從一雙十指不全的手裏呼嘯著飛了出去,當頭迎上了鴛鴦劍陣。
補天劍在他手裏打了折扣,所幸鴛鴦劍陣也被當年瀾滄掌門封了兩百年,如今沒有蟬蛻高手做主心骨,顯得古老而遲鈍。
往生靈鯢的迷霧被劍風蕩開一點,南海上,楊婉晃了晃,眼神清明了一瞬,一眼看見了廣安君,她七竅流出血來。
鴛鴦劍陣瞬間凝滯。
可與此同時,奚平也像風雨中沙灘上的沙堡,接連打出兩道蟬蛻劍,他整個人幾乎在劍光裏化成了灰。
王格羅寶慢吞吞地擦著自己的馭獸笛,高高低低地試著音。
秋殺見到銀月輪,就呆若木雞地赴死了,當年南海上,眾人一見九龍鼎四散奔逃,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劍指鎮山神器的升靈。
真令人感佩,可惜沒用。
侍劍奴被困,整個南闔半島上沒有伴生木,支修就算立刻趕到宛闔邊境,也來不及給他弟子收屍。
蚍蜉撼樹一樣的勇氣啊。
此時楊婉仿佛陷在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裏,被困在靈台中,一舉一動都不由自主。
廣安君的屍體懸掛在她瞳孔深處,她盯著那一動不動的人,一線微弱的神識瘋狂地在靈台上掙紮,靈台上的道心被她自己撕扯出了裂痕。
不,我是……
我是……
下一刻,瀾滄靈山無法違逆的意識還是將她淹了過去,楊婉的神識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叫。
凝滯的鴛鴦劍陣再一次轟鳴著凝聚起劍光,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奚平無論如何來不及再把自己拼起來,使出第三劍。
而就在這時,三團流星般的炮火飛上了天,當當正正地撞在了鴛鴦劍陣上。
王格羅寶倏地一擡頭:升靈階!
怎麽回事?
眼下除了太歲,南闔半島上不可能還有第二個升靈!
魏誠響從半空中掉下去,把地跪出了個深坑。
她只是半仙,在鴛鴦劍陣下根本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奚平用支修的劍將鴛鴦劍陣擋住。
奚平從飛瓊峰帶來三劍,頭兩劍都偏向於防衛回護,他第二劍給地上所有凝固在劍光下的人爭到了一線喘息余地。
就趁那一瞬間,魏誠響看見了鴛鴦劍陣。
此時,轉生木通訊斷絕,奚平不知是死是活。陸吾也好、百亂民也好,她一個也聯系不上。
然而能在百亂之地活下來的,誰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電光石火間,魏誠響從芥子裏拿出奚平給她保命用的升格仙器——一門四尺多長的大炮,裏面裝的不是火炮,是三張升靈品階的符咒。
死馬當成活馬醫,魏誠響一股腦地將炮膛清空了。
王格羅寶命醒龍遊遠了些,皺起眉:“負隅頑抗。”
照庭在奚平手裏雖然打折扣,劍卻是蟬蛻劍。蟬蛻劍風都逼不退鴛鴦劍陣,最多只能到升靈階的升格仙器又能如何?
那三發能搬山移海的炮火,只夠讓鴛鴦劍陣打個擺子。
劍陣微微一頓,劍光越來越熾烈,魏誠響幾乎有種自己被刺瞎了的錯覺。
“完了,”她想,“沒用。”
可是緊接著,還不等她絕望,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就響徹在了運河上。
魏誠響石破天驚的三炮沒能傷及鴛鴦劍陣一根毫毛,卻仿佛一個信號。
蒸汽船上,陸地上,陸吾搬出了隨身攜帶的所有升格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