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有憾生(四)(第2/3頁)

奚平抓了一把瓜子:“上回說了要還你,沒說什麽時候還啊。余嘗兄,你不是正好有事找我麽,要不咱倆先聊聊看,沒準你能答應再租借給我一陣子呢。”

余嘗:“……”

這大邪祟用鴿血染過一般的視線盯了他半晌,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沒料到,那位門下,竟還能教出太歲兄你這樣不拘一格的‘人才’。”

趙檎丹在旁邊聽著,心道:“那位”門下?玄隱內門哪位長老?怎麽這邪祟都知道太歲師承了?

“慚愧,”奚平坦坦蕩蕩地笑道,“在下在‘不要臉’這一道上完全是自學成才。”

余嘗跟他話不投機,幹脆也不試探了,直白地說道:“你先在南海破壞秘境出世,引誘無心蓮對金平出手,名正言順地控制住了玄隱山,本來是一步絕佳的好棋。此事應當徐徐圖之,奈何你宛吃裏扒外的人太多,消息這麽快就走漏了風聲,連我都知道了,太歲,你們打算怎麽辦?“

大邪祟以己度人,奚平也不同他掰扯,只好整以暇道:“您給指條明路?”

“懸無眼下是三嶽唯一的蟬蛻,此人修為之高,不用我多說——三嶽除項榮之外沒人能壓制。他之前被三嶽驅逐,以至於重傷難愈,境界跌落,憑我等尚能與他周旋。但一旦三嶽將他認回去,補上受損真元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而仙山一旦讓他奪了去,三嶽便又和以前一樣,一家獨大固若金湯了。這些年趁項家失勢冒頭的各地頭蛇們落不了好,因此準備最後搏一把,趁懸無沒有完全被三嶽接納,中座和西座仍在膠著,就此反了——這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奚平:“誰們?”

余嘗靜靜地同他對視著,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們這些違逆本心,被權貴豢養,狗一樣任憑驅使的供奉,我們這些不得自由的人。”

奚平:“你們想暗中取下黵面,先隨三嶽各地頭蛇造反,等扳倒了懸無,再反咬主人一口。”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憑什麽那些廢物要千秋萬代地做我們頭上的天?”余嘗輕聲道,“難道三嶽主峰的巍峨仙宮中不該換人?那麽令師……”

奚平狐狸面具下笑盈盈翹起的嘴角倏地拉平:“余兄慎言,再提我師尊一句,你的本命法器恐怕性命不保。”

余嘗從善如流地岔開話音:“你們雖然控制住了玄隱山,把持了南宛這風水寶地,只是百年後沒有靈山了,又當如何?我可以簽血契書——不是與你,是與蟬蛻大能簽,血契書上他壓制我一個大境界,條款如何解釋全不由我,我想鉆空子都不行——事成之後,楚宛兩國永結盟約,共進退不相犯,三嶽仙山靈石資源兩國共享。等玄隱消散,兩國甚至能合成一國。到時候又有鐘靈毓秀之寶地,又有靈山,一統南大陸也不是難事。”

奚平“哢吧”一下捏開個瓜子殼:“醒醒,老兄,天還沒黑呢。”

“那就不提那些遠的。”余嘗好脾氣地一笑,“眼下這情況,除了跟我合作,你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奚平透過面具與他對視片刻,兩人像兩只老於算計的魑魅,又棋逢對手又默契,迅速在討價還價中敲定了一應細節。

百亂之地——

常鈞也是個不上進的怪胎,平時除了愛打聽消息,就是喜好擺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身在鳥不拉屎的南礦,什麽時髦也不落下,時興什麽新鮮物件都得弄一件來玩,此時手裏正好有一輛蒸汽車。

倆人誰也沒敢禦劍,坐著常鈞的蒸汽車往北邊開。

常鈞問道:“子明,你怎麽打算的?”

姚啟毫不猶豫道:“去玄隱山。”

常鈞從車上的小鏡裏看了他一眼:“找士庸?找不到吧,內門森嚴……”

姚啟目光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前方,不怎麽熟練地做出決斷:“我們回潛修寺,找蘇長老和羅師兄。”

臨下山時,蘇準說過,將來在外面無所適從時,就可以回潛修寺。潛修寺是大宛每個修士的起點,要是沒地方好去,不如回來……單獨對他說的,仿佛那時候就看清了他迷茫的前路。

羅師兄……羅師兄說他根本不是做修士的料,說得真對啊。

常鈞猶豫了一下:“羅師兄姑且不論,我可是聽小道消息說了,蘇長老與支將軍私交很好……我是無所謂,我們家就是小門小戶,祖上有幾個在潛修寺打雜的前輩而已,誰跟誰鬥都輪不著我們站邊,你呢——你姐畢竟……”

“嫁給了大姓。”姚啟輕聲道。“可我——我們既不姓張,也不姓周。”

依他的出身,如果是凡人,大概還能被家裏安排個不錯的老婆,玄門卻是不可能有女修會下嫁他的。他根本不會有子孫後代,“姚”這個姓根本傳不下去。

他只是大家族隨手布局在某一處,需要的時候臨時用一下就報廢的蹩腳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