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聖人冢(四)(第3/3頁)

“護靈丹在玄隱山是禁藥。”支修道,“據說當年前玉緣峰主遇害時,兇手為了剝下他神識裏的輿圖拓本,用護靈丹拖著他靈台不崩,長達半個時辰。”

奚平一愣,突然想起聞斐在輿圖裏說,趙瀧死時,有人被誤認為是兇手。

“那位丹修姓沈,本是金桂峰李峰主弟子。”支修說道,“李趙自古不合,趙峰主與李峰主早年情投意合時,便有人覺得這是個和解的機會,促成了這樁婚事。誰知後來二人修為越來越高,道心各走一家,到底是不行。先後升靈便漸行漸遠,夫妻常年分居於兩峰,除了一紙鎮在主峰的婚書,基本是有名無實。”

奚平聽過許多棒打鴛鴦的故事,有惡毒公婆使壞的、非我族類不容於世的、權貴強搶民女橫刀奪愛的……頭一次知道“道心”竟然還能充當這樣的角色,一時無言以對。

“但就算各過各的,夫妻一體,許多場合也得一起出現。商量私事的時候,李峰主一般是派弟子前往。這種跑腿尷尬得很,弟子們自然也不願意去,那位沈丹修不是李家嫡系,難免受些委屈,經常往返於玉緣峰和金桂峰之間,於是傳出些流言。”支修頓了頓,斟詞酌句地說道,“玉緣峰主……唔,我不曾見過,但據傳,性情有些‘不羈’,早年間同門中詬病不少。”

奚平立刻心領神會:“哦,見色起意的老不要臉唄。”

支修給了他一個“慎言”的眼神,卻也沒糾正:“他是司禮趙隱嫡系,趙隱在,又沒有鬧出大事來,別人也不好說什麽……直到星辰海異動,指向玉緣峰,說是有‘情劫’。”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叫情劫?”奚平嘀咕一聲,“哎,不對啊師父,他那會兒不是正被人剝腦殼呢嗎?”

“護靈丹能護住靈台不崩,靈台不崩,玄隱山的弟子名牌不滅,因此星辰海沒說他已中毒身亡。”支修嘆了口氣,也覺得說這些事有點牙磣,“司命長老通報主峰,眾人才知道那位沈丹修去了玉緣峰,一直沒出來,金桂峰已經要了兩次人。雲天宮司刑大怒,當即要搜玉緣峰,趙家本能回護……扯皮扯了半個時辰,直到趙瀧弟子名牌湮滅。”

奚平誠懇地說道:“弟子以為,活該。”

支修用一顆樹種砸了他一下。

奚平順勢接過樹種,打算尋個好地方種:“那那個姓沈的丹修仙子呢?”

支修輕聲道:“長老們破開玉緣峰禁制,闖進去的時候,見她在屍體旁邊,衣冠……隨後看了她師父李峰主一眼,一言不發,自盡了。遺物裏找到了飛仙花露,一小瓶,三滴,已去其二。”

奚平倏地一愣:“是聞師叔給的嗎?”

支修輕輕抿了一口侯府的甜酒,沒接這話,只說道:“當時以為她煉護靈丹或許修為不夠,有失誤,浪費一些原料也是情理之中……但後來一件事,讓我一直有些奇怪。”

奚平回過神來,反應極快:“您說梁宸。”

“道心破碎後,人即身死魂消,蟬蛻也逃不過……就算是以司刑長老,也不過拼命撐上片刻,求著端睿師姐將他帶走。為何梁宸在無渡海道心破碎後,能堅持到拿到半具隱骨?”支修摩挲著酒杯,往南方看了一眼,“當年那顆要了趙瀧命的護靈丹,真用了兩滴花露麽?”

院墻外,公路恢復,經過丹桂坊的車聲傳來,後院石桌上支著個飛鴻機,隨時有遠在海外的人傳些鬼畫符過來,解出來就是各地草報的摘要。

金平故鄉對支修而言已經陌生極了,只有院裏刨地的土猴是唯一的落點。

支修掃過那些聳人聽聞的草報摘要,見有來自西楚的“東衡封城,峽北嘩變”、“陛下不知所蹤,恐要行廢立之事”雲雲,有來自南蜀的“滿街都在追捕蜜阿人”、“傳蜜阿族長叛國”,零星夾雜著“北歷邊境增兵”。

北地城防高築,南大陸一片混亂,唯有百亂之地,不在眾說紛紜之中。

支修嘆了口氣:“兩百年多了,我也該去一趟南闔舊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