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鏡中花(十六)(第2/4頁)

因果獸是一種特殊的獸靈,相傳生前曾是南聖的愛寵,變成獸靈後,南聖便將它留給了人間行走,成了天機閣獨有的聖獸。它嫉惡如仇,千百年來,陪伴著一批又一批的藍衣出生入死,行走在光影中間,隨叫隨到。

它能在一切有人跡的平面上穿梭,只是不愛在地上跑——除非地面有法陣和銘文。

可輿圖不就是地面上的影子嗎?

所以因果獸不是不愛在地面上跑,而是它們穿過大地的時候在輿圖裏,之前有封印擋著,人們看不見。

聖獸就像個神奇的古老圖騰,藍衣們習慣了與因果獸為伴,沒有人思考過它們不幹活的時候躲在哪。

如果……

因果獸一直在輿圖裏,那豈不是說明,這充滿戾氣、一心想掙脫封印反噬靈山的輿圖……和南聖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南聖為何對輿圖這樣諱莫如深?

奚平見識過項榮月滿,也聽過淩雲山哭,打心眼裏對靈山毫無敬畏,第一個回過神來,心說:靈山老根啊,果然挖進去都是臭肥。

但此時為防動搖軍心,他還是若無其事地用話術給聞斐解了圍:“輿圖是南聖封的,鎖門留只看門肥狗有什麽稀奇?我說怎麽當年梁宸用銘文抽龍脈,被這豁牙大眼燈一口就給壽衣蛀了呢……”

因果獸像是能聽見他們在轉生木裏的對話,憤怒地吼了一聲。

卻聽一個圓臉的人間行走直眉楞眼地插話道:“既如此,聖人封印輿圖時,為何不順手留下拓本,非得遮遮掩掩說輿圖已經銷毀,弄得我們和長老們這樣狼狽?”

好不容易把話題岔開的奚平:“……”

“留了,前任司禮長老趙隱就是個活的輿圖拓本,若他還在,以其蟬蛻之身,應該能控制住輿圖,”聞斐突然不貧嘴了,“可惜輿圖過於宏大,繼承了趙隱道心的弟子們每個人身上的拓本烙印只有一小部分,後面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我放在金平的那一份,是前玉緣峰主趙瀧身上的,此人乃趙隱嫡傳弟子,當年因他傳承到的拓本是帝都重地,很受重視。”

前……玉緣峰主?

卻聽所有人間行走——連白令在內,聽了這人名都嘆了口氣。奚平一愣,發現這裏好像除了他,大家都知道這說的是誰。

聞斐料想支修不會說這些爛事給弟子聽,便簡單解釋道:“當年玄隱山李趙之爭,司典長老李鳳山閉千年死關,大升靈李月蘭被剔仙骨,罪名是殘害同門——哦,也可以說是謀殺親夫,那個‘親夫’就是趙瀧。”

奚平震驚了:“那內亂鬧這麽大?還有升靈殞落?”

“倒不是,玉緣峰主殞落應該有一兩百年了,是當年南闔北犯後不久的事,只是當時不知道真兇。”龐戩這才想起玄隱內亂都已經是將近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會兒還沒奚平,便順口插了一句,“這事是內亂時被人翻出來的……唔,趙瀧死於毒殺。”

這種橋段奚平挺熟,但還是頭一次聽說發生在玄隱山上的版本:“等等,神不知鬼不覺?星辰海也不知道?”

“星辰海你不是下去過了麽,凡事都只有大概指向,又不會飛出張紙條寫好兇手人名。當年……出於一些原因,他們冤枉了另一個人,三十多年前才翻案。”聞斐似乎不想多說,“好了,這都不是重點。無心蓮那份輿圖拓本,應該是他吞了一群趙家後輩的道心後拼出來的,別人沒他那樣的本事和胃口。想拿到完整的輿圖拓本,非得用禁術從趙隱和他那幾個嫡傳的大弟子身上活扒——跟扒皮抽筋也差不多,別說做不到,玄隱山仙山正統,也不會幹這種事,現存輿圖拓本確實只有金平這一塊,怪不得長老們束手無策。”

奚平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你按在金平地面上的輿圖拓本,是從升靈修士身上活剝的?”

“對,兇手想要,但沒拿到,”聞斐含混道,“後來機緣巧合,那東西落到了我手裏。”

奚平只覺得他三言兩語中藏了無數隱情——“兇手想要”,李月蘭在金平龍脈受損之後,特意瞄上金平的輿圖拓本,不惜謀殺親夫,她想幹什麽?而退一步說,修士爭鬥其實在上古時期都是常事,只不過隨著近些年靈山秩序穩定,大家為大局,都體面守法了而已,按理,李月蘭殺人罪不至“剔骨”——上一個“有幸”受剔骨之刑的,可還是險些動搖了仙山根基的惠湘君。

更不用說,那樁案子裏還將玄隱四長老之一卷了進去。當今世上的蟬蛻掰著手指能數過來,只要不是像懸無一樣公然叛變,長老做什麽都是“順應天意”的。

還有,玄隱三十六峰,只有聞斐一個升靈以上的正經丹修,那麽涉及“毒殺”,會找誰主查?三十多年前,又是誰翻的案,一錘定了李趙之爭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