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風雲起(七)(第2/3頁)

“你且安心住一陣,看上靈獸場什麽東西直接拿,不用客氣。”臨行前,奚平對她說,“然後等。”

“等什麽?”

“等鎮山陣動蕩,淩雲仙山靈氣外泄。”奚平笑眯眯地說道,“一眾邪祟都到齊了,仙山要是再沒點反應……那它也太不行了。放心,要真那樣,到時候我會‘提醒’它的。”

這資深攪屎棍子的發言聽得大小姐無言以對,只好幹巴巴道:“那多、多謝前輩?”

“在此之前,你可以繼續打磨道心。”太歲說到這,人又正經了起來,搖身一變,他又成了神秘的升靈前輩,“你道心發自本心,一切都得自己摸索,不像那些直接從師長那裏抄過來的……我過去有一個朋友,道心足足打磨了一個甲子帶拐彎呢。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和這些南闔人們講講,他們只會聽不會說,不會亂問問題擾你心志。這地方住起來不舒服,但對你有好處。”

好處是不假的,這裏靈氣充裕堪比潛修寺,外面千金難買的珍貴靈草野菜似的滿地都是,她可以隨意取用調理經脈,就是跟百亂民說話有點困難。

除了黎滿隴和少數幾個人能連比劃再結巴地簡單溝通,絕大部分的百亂民都不太能說話,他們彼此間用高低不同的嘯聲溝通,外人聽不出門道。

黎老是整個靈獸場的無冕之王,每個百亂民見他都會停下來致意,低頭讓他撫摸自己光溜溜的頭頂。

這些百亂民男女老少很難分辨,身體都是一樣的蜷縮,聲音都是一樣的尖利,以看不出顏色的破布遮體。只有非常仔細地對比,才能看出女人的頭發稍多幾根,薄皮包的骨頭細一些。

“女子住這邊,我叫她們給你提前收拾出房舍了,招待不周,小姐不要見怪。”

“哪裏,黎老客氣。”趙檎丹其實早做好了住牛棚的準備——也沒什麽,半仙身上是可以不染汙漬的,她沒有潔癖。築基連經脈重塑都得挨,住的地方差點怕什麽?

誰知那屋卻讓她吃了一驚。

蜀南部氣候溫熱,一年到頭不用封門窗,屋裏采光很好。窗戶上掛著防蚊蟲的艾葉簾,尾端都打成了精致的小荷包形狀。墻面地面一塵不染,茅草床上搭著條手編的雪絨草毯子,也不知是誰那麽有心,在窗口放了一束與雪絨草同色的鵝黃小花。

百亂民們知道她不是同類,怕她嫌棄,都遠遠的避著偷看,不敢過來。

黎滿隴用古南闔語指著那束花說了什麽,大概是誇贊,說了好幾遍,才有個身形纖細的百亂民帶著幾分扭捏跑來,伸出頭給黎老拍。

她五官駭人地往中間收縮著,臉上好像憑空多出個坑……那是百亂民可怕的笑容。她匆匆跑過來,朝趙檎丹行了個如今只能在書上看見的南闔古禮,不待還禮,又溜走了。

可是有那麽一瞬間,趙檎丹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困在了妖怪軀殼裏的南闔少女。

“黎老,”趙檎丹忍不住道,“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你們跟我以前聽過的傳言很不一樣。”

“傳言不假,我們這些被靈山拋棄的人無法做人,多數人活不過二三十歲就夭折。近半數人生來癡傻,也有本來不癡的……後來發現不癡傻過不下去,也只好隨了俗。是魏老板給了我們活路,太歲把我們聚在一起,只要有路,我們是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的。”黎滿隴道,“不然誰還記得故國鄉音啊。”

南海仙島上,西王母按住琵琶,古闔之地的余音消散。

她出了會兒神,似乎在等虛空中傳來回響,然而沒有。

西王母嘆了口氣:“回來了,怎麽樣?”

廣安帝君憑空冒出來似的落在她身後:“以我的修為突破不了,這島周遭法陣堪比靈山鎮山大陣,海底銘文聞所未聞……抱歉。”

西王母搖搖頭:“我聽過一個傳言,說南蜀三島與主島之間其實是相連的,只是後來不知怎的,被海水蓋住了,底下其實有一條淩雲山綿延出來的靈脈……莫非所謂‘南海秘境’,就是那條靈脈?”

這時,一個異常溫柔低沉的男人聲音傳來:“不錯。”

“誰?!”

廣安君一道劍氣已經朝海上飛了出去,卻打了個空。

只見海上浮出了一個人影,劍氣將海水劈開一條深溝,卻沒能傷那虛影分毫。虛影朝兩人行了個南闔古禮,用不太流利但很真誠的闔語道:“在下王格羅寶,此番準備倉促,招待不周。方才被殿下一支琵琶曲勾起萬千思緒,不請自來,並非故意偷聽,殿下見諒。”

西王母淡淡地說道:“喪家之犬的亡國曲罷了。”

“蜜阿同病相憐,”王格羅寶嘆道,“這些年我族人的處境,二位想必也有耳聞,我族人入玄門的門檻越來越高,且除丹、器二道之外,幾乎無路可走。不是丹器二道不好,只是他們都需要神識凝練、靈感敏銳,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有建樹的。況且這二道都不擅鬥法,久而久之,我族在靈山越發被打壓。凡間排擠蜜阿族人之風也愈演愈烈,我們族人在主島已無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