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陵崩(一)(第2/3頁)

再者官船押運靈石,封箱、統計、貯存……每個環節都極為嚴苛——那可不是莊王給奚平寄零花錢,被法陣損耗個一兩成也無所謂,他倆誰也不在乎——靈石數量錯一點對不上,整支船隊的修士和船工都得問罪。走內河不安全,就算沒人在陸地上架個轟山大炮等著他們,途徑別國轄區時,別人在河道底下埋點法陣他們也受不了。

“世子。”一個送飯的小廝殷勤地跟奚平打招呼,“入海以後船上晃,您暈船不暈,小的回頭給您送一杯南葡萄釀?”

奚平忙擺手道:“饒了我吧,再不給我吃點鹹的,我這肚子裏的酸水池子供得上一個廠房使了——這是伺候林師兄的?”

“哎,是!”

奚平:“那還不快去,晚了他又發作你們。”

林昭理剛跨過築基關,境界不太穩定,也還沒辟谷。這位先生毛病奇大,餐具只用他自己帶的,碗筷盤疊擺放位置也必須是固定的,說幾時幾刻送飯就得是幾時幾刻,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都不成,只差沒規定碗裏有多少顆米了。

奚平疑心他修的是“事兒精道”——此道也沒別的好處,就是方便別人給他下毒。

與那小廝擦肩而過的時候,奚平藏在廣袖下的左手輕輕一勾,那小廝眼神茫然了一瞬,像被短暫地攝了魂。

奚平用少年時賭色子練出來的手,飛快地挾起一張符咒,在飯食上掃了一圈,符咒消散在他掌中。緊接著,那托盤裏的茶水中冒出了一股極細的白氣,化在半空不見了。

這一番動作只在轉瞬,小廝散開的眼神很快凝聚,撲棱了一下腦袋,嘀咕道:“什麽響了一聲……”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去,一點也沒察覺剛才發生了什麽。

奚平遊手好閑地靠在欄杆上瞭望大海,“聽”見那小廝心裏喚著太歲祈願:“太歲保佑此行順利。”

奚平心想:去你的吧,不保,我還得咒你呢。

他這會兒雖然還是拿那些雜音沒辦法,但要是當面遇見太歲信徒,那只碎過一次的左手可就太靈了,一抓一個準。這押運船上,除了無常一呂承意之外,其余“不平蟬”都是凡人。奚平試探了幾次,發現他左手撥出來的弦聲只能影響凡人——有一次趁宴上有樂師,他試著在呂承意腦子裏撥了一次弦,結果非但沒能影響對方的神智,反而碰了呂承意的靈感。

奚平推斷,這應該是他自己修為不夠。

好在呂承意這回腳踩兩條船,做好了死遁的準備,就沒打算讓這一支船隊的人活著回去,沒舍得帶不平蟬中的其他修士。

林昭理給送飯的小廝開了門,瞟了不遠處吹風的奚平一眼。想必是聽見了奚平方才埋汰他的話,林昭理沒賞好臉色。

這位老兄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反正押送船隊中,連提督趙振威在內,都不值當他老人家將叩問青天的黑眼仁翻下來——他就只對安陽長公主上心,臨走時候反復安慰周晴,殷殷地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快回來,不會讓殿下一個人陷在南礦裏。

奚平冷眼旁觀他那難舍難分的勁,簡直想嘆氣:就你那柔弱無依的好殿下,開船才三天,都安排人給你下兩回藥了,她可太怕你回去了。

可見林師兄一個林家嫡系出身的築基修士,連個南礦也擺不平是有原因的。依奚平看,這種人才留在人間可惜了,還是趁早回內門閉關清修去吧。

他用來解毒的符是一種特殊的清瘴術,一聽這名就知道是龐戩教的。

龐師兄說了,醫毒一道博大精深,臨時抱佛腳別惦記了,想防別人暗算,只要記著一點——凡人不可能給修士下毒,姑且不說毒吃了有用沒用,只要那玩意端進去,立刻就會觸碰修士的靈感。

想給修士下毒,一定要另一個玄門中人,用靈氣編出毒瘴才行。

他不用管毒是什麽毒,只要用清瘴術將毒裏的靈氣逼散就行,以修士的體質,鶴頂紅斷腸散隨便喝。

奚平一開始還在琢磨,怎麽編個瞎話,才能將他聽來的消息透給老龐。誰知思北樓一日遊當天晚上,龐師兄就穿墻去找了他,盯著他將清瘴術練熟了,便囑咐道:“安陽給的東西,你記著用這個過一遍。”

奚平:“……”

對了,這龐都統在金平城裏都快修煉成精了,他都看出來的事,老狐狸早聞出味不對了。

他倆雖然平時互相坑,但一致對外的時候還挺有默契,一對眼神就能搭。

龐戩正色道:“你師父應該給你保命的手段了吧?”

“給了,”奚平也嚴肅地回答,“大砸錢術。”

“滾蛋,”龐戩踹了他一腳,又說道,“林昭理是個二百五,那個趙振威,我看心思都在旁門左道上,這倆玩意都不靠譜。那個姓呂的是你先提醒我注意的,我不知道你怎麽看出來的,但我覺得你的想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