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同一把傘(第4/4頁)

其他人也都分到了各自的吃食。

分吃的過程中,紀雲汐稍稍有些擔心大家會搶起來。

可就像分衣服一般,大家都在靜靜等著自己的份,並沒有任何爭搶。

偶爾有些伸手要得急的,都會被附近的人白個好幾眼。

和寶福對罵那婦人罵得最大聲:“急著投胎啊!晦氣!”

紀雲汐捧著自己的碗,想起那一幕,忍不住唇角一彎。

是她魔怔了。

在現代各種小說影視劇中,古代的災民路上遇到吃食,都會各自爭搶,甚至不惜拼命。

可她忘記了,現下情況有些不同。

這些人都剛遇害,而且遇害前,他們也都是平平常常的百姓,不是偷雞摸狗的賊人。

是正正當當的人。

吳惟安坐在紀雲汐旁邊,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又挪開。

這是她今天第二回笑,第一回她應是為紀明焱而笑。

那麽這第二回,她在笑什麽?

總不至於是笑還在暈著的紀明雙罷?

吳惟安朝後頭躺著的人看了一眼。

紀明焱正蹲在邊上,從帶著的包袱裏掏啊掏。

終於他掏到了一瓶解藥,給紀明雙喂了下去。

沒多久,紀明雙就醒了。

兄弟倆大打出手。

周圍無人理會,都各自吃各自的。

唯獨那兩只愛哭鬼,看到兩個打起來的大人,瑟瑟發抖地縮在雪竹旁邊。

哥哥縮在雪竹的右邊,妹妹縮在雪竹的左邊。

雪竹伸手,將兩人推開,然後吃飯。

兩人又悄悄地朝雪竹靠了過去。

雪竹繃緊了臉。

紀雲汐朝雪竹瞥了眼,她覺得,雪竹似乎要哭了。

雪竹這人有潔癖和強迫症,而且不喜人靠近他。

在這臟亂的礦洞內休息,就已經讓雪竹很難受了。

結果還有兩個拖油瓶不住往他那靠,內心的崩潰可想而知。

雪竹忽而起身,拿著飯碗坐到了圓管事和毒娘子中間。

兩個愛哭包沒辦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雪竹。

大家都累了一天,用過晚膳,將濕的衣服晾著後,便找地方休息去了。畢竟再過幾個時辰,他們便要再去救人。

只有把體力保持好,他們才能救更多人。

這場洪水,是持久戰。他們要熬到臨南軍過來,熬到雨停,熬到水褪去。

雪竹身後依舊跟著兩個小人。

不管他怎麽躲,這兩個異常執著的小人,總能在最後找到他。

就像在洪水之中,執著地揮著手。

雪竹去找了吳惟安,他咬著唇,喚道:“公子。”

吳惟安看了看後邊瑟縮著的兩只娃娃,拍了拍雪竹的肩膀,似笑非笑:“我們雪竹小小年紀就有一兒一女了。你比公子我還強些,不錯不錯,再接再厲。”

說完,便笑著走了。

雪竹:“……”

*

紀雲汐和吳惟安回到了馬車上睡。

外頭雨還在嘩啦啦下著,吳惟安一手撐著傘,一手虛扶著紀雲汐的腰。

“太子呢?”紀雲汐累了一天,忽而想起似乎把太子忘記了。

吳惟安:“我讓宅大人護著,他應該和縣令一起,在調派各方物資。”

紀雲汐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走得不快。

吳惟安忽而開口:“若我說明日就要走,你會走嗎?”

紀雲汐腳步微頓:“不。”

吳惟安理智到無情:“我們人力與這下方百姓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有等到臨南軍來,他們才有希望,而不是僅靠我們這幾人。”

這只是他們剛到清河郡的第一日。

一切都才剛剛開始,吳惟安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紀雲汐認真道:“我沒辦法走。”

吳惟安嗯了一聲:“因為你爹娘嗎?可你既已知爹娘死因是被人引導,兇手你也知是誰,你沒有留下的道理。”

要吳惟安來看,她甚至不用走這一趟。

紀雲汐沒有說話。

吳惟安看向下方:“你要救他們?”

紀雲汐跟著看過去。

下方浪潮洶湧,水聲的悲鳴遮掩了一切。

兩人在同一把傘下,立在這雨夜之中。

冰冷的風裹挾著雨滴灌進來,很冷很冷。

紀雲汐緩緩開口:“是也不是。”

她偏過頭,於傘下擡頭看著他,那雙眼在黑暗之中格外亮,裏頭有吳惟安讀不懂的情緒:“不是救他們,其實是救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