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顧嬋既是醒了,自然由蕭鶴年重新診脈確認身體狀況,之前主治腦內淤血的方子也改成調理補身為主。

整個過程裏,韓拓由始至終未曾松手,一直將顧嬋抱在懷裏。

蕭鶴年再不通人情世故,這等眼力見兒總還是有的,用最快的速度忙完應做的事情,便告退離開。

這會兒顧嬋稍稍緩過來一點兒,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點點回籠到腦子裏。

韓啟頒下聖旨,她拿出嫁妝中的現銀,與傅依蘭偷偷跟隨李武成等人上路……

最後的印象是在山路上騎馬前行,雨越下越大,她腿上疼痛難耐,速度慢下來,傅依蘭並未察覺,在前面一馬當先,漸行漸遠,待打算開聲喊人時,傅依蘭已轉過山坳不見人影。

她只能強自堅持,催馬追趕,誰知突然山路塌陷,大宛馬來不及收住步伐,一腳踩空,連人帶馬滾下山坡。

之後的事情顧嬋便一概不知。

誰人救她脫險?如何來到韓拓身邊?

她想開口問,才說一句“王爺”,便覺喉嚨火燒火燎地疼,聲音嘶啞得完全不像自己。

韓拓忙放開顧嬋,快步去屏風外的桌案上倒來一杯茶水,扶著她半坐起來,他則坐在她身後,讓她可以毫不費力地靠在他懷裏,然後端著茶盞喂她喝水。

顧嬋虛弱得不行,這樣喝了小半杯水便累得擡不起眼皮,不知不覺地靠著韓拓又睡過去。

再醒來時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韓拓躺在她身邊,一手搭在她腰上,一手墊在她頭下,將人穩穩地攬在懷裏。

他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睡是醒,眼下青黑明顯,下頜鬢角皆有短小胡茬冒出。

顧嬋看得鼻間發酸,想伸手去摸摸那憔悴的臉龐,誰知全身乏力,擡擡手臂簡直比登天還難,唯有努力睜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韓拓。

看著看著,眼淚就開始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她本來並不想哭,可是完全控制不住,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而哭。

因為積攢數月的相思,再次脫離險境的後怕,身體上的種種痛苦,給韓拓帶來麻煩的內疚……

又或者,只要見到韓拓,所有的堅強便盡數崩潰,余下的全是如稚童一般,滿心的軟弱與委屈。

嗚嗚咽咽地哭聲驚醒了韓拓,“別哭,沒事了。”他說著,低頭親一親她淚濕的小臉。

沒想到這樣一來,顧嬋哭得更加厲害。

韓拓也不再勸,任由她哭,讓她發泄情緒,只一手輕撫她背脊以示安慰。

顧嬋哭得累了,很快再次昏昏沉沉地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安穩舒服,醒來時帳內已點起燭火,韓拓正坐在桌案前翻閱公文,聽到她細聲細氣地喚人,立刻起身,繞過屏風來到床前,“醒了?想吃東西嗎?”

顧嬋點頭,肚子十分配合地發出嘰裏咕嚕的聲響。

會餓,說明正在恢復,是好事。

韓拓立刻命人傳膳,不過先端進來的卻是一碗烏黑黑的湯藥。

顧嬋一看又想哭了,她還記得夢裏那苦得永生難忘地滋味。

“璨璨聽話,先喝了藥才好吃飯。”韓拓哄了半晌,顧嬋才勉勉強強地把藥喝下去,苦得一張臉皺著,五官幾乎都要擠到一處。

吃過藥,又過兩刻鐘,才有晚飯送到。

然而,顧嬋的晚飯不過是一碗白粥。

她嘴裏湯藥的苦味尚未退去,白粥雖然煮得綿軟,卻沒有任何味道,吃起來和吃藥差不多,依然只有一個“苦”字。

喝不兩口,顧嬋便偏過頭,躲開韓拓送到她唇邊的匙更,不肯再吃。

“再吃一點,聽話。”韓拓好聲好氣勸她。

“王爺,我不想喝白粥,能不能換成別的。”他溫柔,她便撒起嬌來。

沒想韓拓並不順著她意思,直接拒絕道:“不行,你多日未曾進食,剛開始恢復飲食只能吃清淡且容易消化的,不然腸胃會不適應,屆時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太苦了。”顧嬋搖頭不聽勸。

韓拓聞言,反手將匙更送到自己唇邊,嘗一口,挑眉道:“哪裏苦?米香味十足,璨璨聽話,再吃點,吃飽了好得快。”

灌一肚子粥能有多大用處,顧嬋根本不聽,她這會兒力氣也恢復了些,踢著腳道:“我想吃味道重些的,牛肉羊肉什麽的。”

她明明聞到帳篷外有烤羊肉的味道,勾得口水都快流出來,怎麽可能耐煩吃那清湯寡水的白粥。

看來真是如蕭鶴年所說的,醒來便無大礙,不然哪裏有精神鬧挑嘴的壞毛病。

韓拓心中輕松不少,也更將蕭鶴年的囑咐當做一回事,斷不肯由得顧嬋任性挑食,眼睛在她氣鼓鼓的小臉和粥碗之間轉上一轉,便有了主意。

顧嬋不知韓拓此刻所思所想,只看到他笑著將匙更收回碗裏,一仰頭將粥全數灌到嘴裏,還以為這是答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