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顧嬋一封一封地讀著信,越讀臉色越難看,說不清是氣得還是怕得,雙手控制不住地打顫,信紙拿在手上被抖得嘩嘩作響。

“你怎麽打上擺子了?難不成信上有毒?”傅依蘭坐在繡架前,埋頭穿針引線,不無調侃地問道。

兩個姑娘這些時日沒什麽別的消遣,時光全用來互為師傅,又是一般的蘭心蕙質,如今顧嬋能打馬小跑,輕松自在地繞靖王府一圈,傅依蘭也開始繡起牡丹富貴圖。

顧嬋顫著聲兒,勉勉強強地克制著打結的舌頭,把四則消息一一轉述清楚。

傅依蘭飛針走線的動作隨顧嬋話語越來越慢,聽到最後一則消息時,手一抖,針便刺進食指。

“嘶……”她疼得直抽氣兒,沒辦法,從小拿慣刀槍,腕力大,控針時有優勢,紮自己時也比旁人力氣足。

血滴在繡布上,迅速暈開,仿佛自有靈魂,為的只是填滿未繡完的半朵火煉金丹1。

這當口誰能有閑心管繡圖如何?

“七皇子這是……這是要百萬將士白白送死麽?敢情河南的災民是百姓,軍中的將士就不是他大殷的百姓?”傅依蘭義憤填膺,急怒之下連稱呼都不記得改,比手畫腳地差點帶倒了繡架。

屋子裏最穩重的要數碧落,她聞言忙道:“傅姑娘,小心說話,別冒犯天顏。”

傅依蘭瞪眼道:“怕什麽,他做得出,難道還怕人說麽,他要一點不虧心,也用不著把顧大人先貶去福建那種蠻荒野地,擺明知道這事兒不得人心,怕戶部不肯配合。”

“就 是的!姑娘說得多有道理。”傅依蘭的丫鬟采青幫口道,“哪有當主子這麽辦事的,敲鑼打鼓告之天下,來我們家當丫鬟是白幹活的,不但沒月銀拿,連飯也不給 吃,衣也不給穿,什麽,大管事你說不能這麽幹,那好,反正你以前月銀領得多,以後丫鬟們的月銀衣食你全包,這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嗎?”

碧 苓也跟著咋呼起來,“可不是,這樣的主子換了誰也不願意去他家幹活呀。咱們這些當丫鬟的本來也就是為了掙錢活命,想來那些兵士也差不多,哎呀,”她忽然發 現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似的,驚叫一聲,“難道新皇帝就是不想讓士兵打仗?不想打勝仗?難道他想把咱們殷國的城鎮白白送給蒙古人?”

碧落看根本堵不住這一屋子人的嘴,索性將窗子一扇扇關嚴實了,又見顧嬋臉色慘白,忙從茶壺裏倒出一盞茶來遞給她,“王妃,喝杯茶壓壓驚。”

顧嬋接過來,小口小口啜著茶,因為發抖不停,茶盞裏的水大半灑在襦裙上,茶漬暈開,銹沒了雨過天青綢緞上精繡的粉荷。

“他 是皇帝,未必想把大殷的國土白送給蒙古人,但他肯定不想姐夫打勝仗。輸了戰事,軍隊肯定有折損,輸得越慘,折損越大……他這是變著法兒削減軍力!”傅依蘭 順著碧苓的猜測,恨聲道,“寧皇後一系人果然陰險,他們想害死姐夫,屆時就算他不死在戰場上,也可以按個抗敵不力的罪名……”

她太心急,脫口而出便是從前用慣了卻沒在顧嬋面前喊過的稱呼。

不過,顧嬋根本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傅依蘭到底是讀過兵書的,幾個姑娘裏面只她猜測得最靠譜。

顧嬋一直擔憂害怕的事情一夕之間全部襲來,本就讓她措手不及,這會兒又被人句句戳中,她強咬著牙也沒能抑制住眼淚流淌。

“璨璨,你別哭,”傅依蘭以為是自己惹得禍,忙掏出巾帕來湊過去給顧嬋擦眼淚,“我不是想嚇你,我都是瞎猜的,哎,我根本是胡說八道,姐夫那麽英明決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被這點事情難住……”

顧嬋也不是那麽好哄的,她截住傅依蘭話頭,嗚咽道:“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下子變出幾十萬大軍的軍需來……”

她這時有點恨自己,為什麽要用那麽隱晦的方式去提醒韓拓,如果他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再著手哪裏來得及。

為什麽不能坦坦白白全都告訴他呢,不就是怕他覺得自己重生過是怪物嗎,可是到底孰輕孰重,要是韓拓真的有什麽事……

這種事越想越心焦,眼淚當然不可能止得住。

傅依蘭也急,她在屋裏轉著圈,嘴裏念念有詞,“……得軍需的辦法,可以搶敵軍的糧草,可以向百姓征糧,衣裳草藥等日常用品全都可以買,只是量大,也許短時間內難以備齊,可以從軍營駐地向四周城鎮擴散著去購買……”

辦法到底管不管用,她也不知道,沒有上過戰場的大姑娘,沒有實際的經驗,只能結合書本裏看來的,再加上常識,推論猜測,雖然難免紙上談兵,好歹最後終於總結出一個重點。

“只要有足夠的錢和人手都能解決!”